离开春水满塘,赛宁直奔甜水巷去找泼皮四。这两天他始终没露面,泼皮四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心中忐忑不安。此刻见他终于现身,四人连忙问他筹备得如何。
赛宁和秋细娘温存了两天,什么也没做,却不知如何回答泼皮四,想了想,便谎称自己出城去筹钱了,然后叮嘱道:“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这两日一直寄宿此间,可好?”
泼皮四相互看了看,觉得赛宁的形迹有点可疑,不过他们做的事本来就需保密,四人便先没追问,纷纷点头答应帮他圆谎。
赛宁放下心来,又和泼皮四闲谈几句,便跑回西角楼的曾府。
他带病外出,连日不归,曾公亮倒是十分担忧,见他总算回来,赶忙问他去了何处。
赛宁自责地道:“卑职心中烦乱,便去和泼皮四叙话散心。一时疏忽,竟忘了给大人送个信,倒让大人惦记了。”
“无妨,无妨。”曾公亮料想他是因练兵的事烦心,便没计较。毕竟是年轻人,遭遇挫折,难免颓唐一下,这是可以理解的。便又问道:“病可好了?”
“已然痊愈了,只是元气尚未恢复。”
“那就再养些日子,练兵的事,大将军和许大人可以应付,你不必挂记。”曾公亮打算趁这个机会,让赛宁从练兵的事里抽身而出。
“卑职这一病,的确不能为练兵出力了。”赛宁也不打算再和赵宗实、许怀德搅在一起,不过,那两人实在可恨,他决定暗地里使一些阴招,算计他们一下。因道:“不过卑职也不好袖手旁观,虽然大病初愈,不能亲自前去协助练兵,但卑职说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我想,让小官人帮个忙,把卑职的一些练兵计划撰录下来,呈给大将军和许大人,但愿于练兵有益。”
“此计甚好。”曾公亮知道赛宁肚子里有些真材实料,既然他愿意献出来,终归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赛宁其心可诛,便应承下来,让曾孝广帮赛宁撰录练兵计划。
曾孝广近来和赛宁屡屡争吵,但毕竟是少年人,不是那么记仇,而且他对赛宁打仗的才能很感兴趣,便心甘情愿地放下圣贤书,帮衬赛宁撰录。赛宁则把泼皮四叫到了曾府,自己叙述的时候,让他们四人旁听,也算是给他们传道授艺。
赛宁在心里归纳了一下,然后就滔滔不绝地叙述起来,泼皮四一边听一边忙着研墨、备纸、洗笔,而曾孝广则不停地挥笔记录,偶尔让赛宁稍停片刻,或是纠正文法,或是发表自己的疑问。泼皮四偶尔也说说自己的观点,以完善这部练兵计划。
六个地位相差悬殊的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全心投入其中,连续半个月没有出门,就在曾府之内忙着撰书,最终完成了这部不过万言的战术手册。其中包含装备、战术、操练三节,以赛宁所知的后世军事知识为基础,由曾孝广按照兵法加以修订,又融合了泼皮四的江湖经验。虽然非常简陋,但是句句直白实用,连曾公亮看后,亦赞不绝口:“若赛殿侍早来几年,《武经总要》就能更加完善了。赛殿侍,你却如何会得这么多前所未见的兵法?”
赛宁赶紧托出早已编好的谎话:“当初随西军征战,卑职时常和同僚谈论战法,虽然说得天马行空,天花乱坠,但也偶尔会有一些切实可行之计,日积月累,倒也颇为丰富。”
“有心人啊。”曾公亮没再追问,点了点头,又道:“此册甚好,最好再加附图,取个名字,或许将来能够推行下去。”
有了曾公亮的支持,赛宁这部练兵计划便没有立刻交工,曾公亮又请来了汴京书坊的工匠,帮忙绘制图录,最终将这部练兵计划变成了一部兵书,在赛宁的提议下定名为《武警书》,由曾公亮亲自呈给官家过目。
至于官家对此书会是什么评价,赛宁不太担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曾公亮献书,官家就算不大爱看,至少也会交给赵宗实和许怀德,让他们斟酌斟酌。于是赛宁便不再理会此事。一连一个月没见秋细娘了,此时一闲,秋细娘姣好的面容和动人的身子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弄得他心痒难耐,赶紧沐浴一番,换上干净的便装,前往春水满塘。
刚出曾府大门,泼皮四正好要往里走,看上去急匆匆的。
“六哥。”王朝上来行了礼,把赛宁请到路边,丝毫不掩饰不满之意:“《武警书》是咱们的心血,为何就这样交了上去?若让大将军和许大人拿到,他们更可以自己练兵,完全不必再理会咱们了。”
赛宁笑道:“只要他们练得好,于国家有益,那也是一件好事。”
王朝皱起眉头,愤愤地道:“六哥别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我们看得出来,你定是另有打算。能否跟我们四人说说,好歹让我们安心。”
赛宁倒也没打算对他们隐瞒,当即低声解释道:“其实此事早就应该说给四位了,只是碍于曾孝广一直在场,不太方便。毕竟有些事情十分麻烦,瞒着曾孝广,也是为了不给曾知府添乱。”
泼皮四纷纷点头,至今为止,组建“小六组”仍然只有他们五人知道,行事仍需保密,否则让曾公亮知道了,曾公亮却该如何处置?不管,对赵宗实和许怀德难以交待。若管,他们也定然不甘。于是他们就先瞒住了曾公亮。
赛宁继续解释:“其实此次练兵,是我提议,官家恩准。就算我和赵宗实、许怀德不太和睦,但也不能一点力气不出,因此才做一部《武警书》,算是对官家有个交代,如此一来,我以后就用不着面对赵宗实和许怀德了。”
泼皮四再次点头,表示认同。王朝苦笑道:“若仅仅为了这件事,也用不着把《武警书》全交上去吧?好歹删节一番,在咱们手里留下一些绝招。”
赛宁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放心,绝招我早已备下了。”
“哦?”泼皮四惊愕不已。他们和赛宁一起撰书,觉得他说出的东西,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丰富多彩,因此还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老底都交出来了,却不知赛宁乃是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就算再编两部《武警书》,也是绰绰有余的。
赛宁继续往下说道:“我藏下的绝招,以后再慢慢给四位讲。至于《武警书》,交上去也无妨。你们想,此书乃是我这个小小的殿侍所作,别说赵宗实,单说许怀德,他可是我的顶头上司,而且和我不太和睦。就算把《武警书》交给他,他多半也会弃之不用的。”
泼皮四眼前豁然开朗,异口同声道:“正是,正是。”
赛宁又道:“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用了《武警书》,但没有我去指点,他们也只能领悟其表,不能深谙其理,最后定是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局面。”
“高明!”泼皮四再次齐声赞叹,心里也同时骂了一声“阴险”。
赛宁不太愿意多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毕竟这是非常劳心费神的,硬着头皮给泼皮四解释清楚了,他就感觉有些头疼,便笑道:“四位,这件事先别想了,忙了一个月,理应歇息一下。我正要去春水满塘,不如大家同去,好好快活快活。”
“这个……”泼皮四露出为难之色。王朝苦笑道:“六哥,我们兄弟四人穷得丁当响……”
赛宁拍了拍胸脯:“这话太见外了,我请你们去,自然我掏腰包。”
王朝却仍摇头:“六哥慷慨,咱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咱们小六组缺的就是钱,一文钱应该掰成两半花,至于春水满塘那种一掷千金之地,我看还是别去了。”
“一掷千金?笑话,我与秋细娘……”说到此处,赛宁连忙住口,直骂自己昏了头了,自己和秋细娘的关系还在保密阶段,比组建小六组更加需要保密,否则流传出去,自己和秋细娘都会麻烦。
但话毕竟已经出口,泼皮四眼前一亮,想起那夜抓贼,秋细娘就曾出面帮衬赛宁,隐约猜出这对狗男女定然是有奸情。立时间,泼皮四为难之色尽去,换上四张不怀好意的笑脸。王朝走上前来,把胳膊往赛宁肩上一搭,笑呵呵地道:“六哥,没瞧出来,连花魁都让你勾搭上手了。了不起,了不起。”
这一个月朝夕相处,齐心协力编书,泼皮四和赛宁已经是亲密无间。所谓熟不讲理,泼皮四又都是一身江湖习气,加之赛宁也没有什么架子,结果就变成眼前这种局面:四个泼皮都是完全不惧殿侍大人,彼此称兄道弟,只把赛宁当成和他们一样的泼皮了。
赛宁哭笑不得,心想再多解释,反而越描越黑,干脆绝口不提此事为上。于是笑道:“别说闲话了,赶紧去春水满塘,去晚了怕是没位子了。”
泼皮四好歹还记得一点上下之别,没再多问,欢天喜地地陪着赛宁往麦秸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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