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舒畅香甜,醒来时,之前发生的一切对赛宁而言,都仿佛大梦一场。
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小红床上,身上团着一床花裀绣褥,周围有一股香气绵绵淡淡,醉人心脾。
这房间陈设简约,布局雅致,四壁悬挂山水翎毛,一袭素裙、姿态婉约的秋细娘手支香颐,独坐在打起的绿油吊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红黄相间的园林秋景。
“醒了。”听到动静,她侧过头来,漫不经心地招呼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赛宁发觉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赶紧把被褥往身上裹紧,尴尬地笑道。
“你不记得了?”秋细娘没好气地问道。
赛宁寻思着道:“好像……我和展昭争风吃醋,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我因为连续经历激战,气力不济,在展昭手下败了一招……这不是做梦吧?”
秋细娘哭笑不得:“经过都是你做梦,不过结果却是对的,你被展熊飞推了一掌,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那我和展昭争风吃醋?”
“是你白日做梦!”秋细娘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白得似无情来却有情,白得赛宁心花怒放,笑道:“我不明白,若非展昭嫉妒我,为何他会恼羞成怒、不自量力地与我决斗?”
这人,怎么这般没羞没臊?秋细娘快要晕倒了,嗔道:“你别胡言乱语!若非你无理取闹,堂堂南侠岂能与你一般见识?哼,没想到驰骋疆场的殿侍大人,竟然如此小肚鸡肠,真教细娘大开眼界了。”
“小肚鸡肠?”赛宁佯装惭愧,苦叹道:“我这不是小肚鸡肠,我这是关心则乱。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秋细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可思议似的瞧着赛宁:“你说什么?”
赛宁素性****,说肉麻的话就像家常便饭似的,当即重复道:“我说我喜欢你。”
身为花魁,什么甜言蜜语没听过?可偏偏这种最直白的,秋细娘却是头一次耳闻,洁白的脸蛋上仿佛涂了厚厚一层胭脂,红得如欲滴血:“油嘴滑舌,虚情假意,当心烂掉舌头!”
一睡醒就能跟花魁调情,赛宁乐不可支,仍然不打算收兵:“我看你对我是有情的,否则怎会扶我上chuang,脱净衣衫,盖好被褥……”
“那是展熊飞做的!”秋细娘焦急地辩白道。
“展……”赛宁身上的汗毛全都直竖起来,展昭帮自己就寝,这也……太断背了。
见他张口结舌,秋细娘仿佛泄愤似的,继续挖苦道:“亏你还是有人品的殿侍,外衣之下却是不着寸缕,当真不知羞臊,人家展熊飞都笑话死了,看你以后如何出去走动!”(人品:古代是指身份、地位。)
“我不是穿着内裤了么?”
“紧裹在身的一团布,遮羞都不能……”
“你怎晓得?莫非你瞧见了?”赛宁突然抓住了秋细娘的破绽,佯装弱小,裹紧被褥缩在床角,作惊慌失措状。
秋细娘闹了一张大红脸。出入春水满塘的虽都是风liu客,但能接近花魁的,起码也是风度翩翩之辈,却何曾见过这么一个****的东西?看着赛宁,秋细娘简直恨死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细娘真是有眼无珠,早前竟还对你生出了几分……”
“几分什么?”
“什么都没有!”秋细娘恼羞成怒,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抱着赛宁的军服回来,扔到床上,喝道:“你的衣服在这儿,昨夜借我那套也在,都洗完晾干了,赶紧穿上,滚出春水满塘!一辈子别再来!”言罢迳自而去。
赛宁抓耳挠腮,心想坏了,玩笑没掌握好火候,砸锅了。
无可奈何地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后,赛宁来到屋外,没瞧见秋细娘的影子,反倒是展昭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石案前,正在怡然自得地往池塘里撒食喂鱼。
“赛殿侍。”展昭站起身,迎上前抱拳道:“早前冒失出手,多有得罪,还望赛殿侍海涵。”
“无妨,无妨。”赛宁一看到展昭,就想起他扶自己就寝的事,感觉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小步,干笑道:“在下还有公务要办,就不陪展兄了。”
展昭忽道:“展某能否同行?”
赛宁一惊,怎的,玩断背玩上瘾,粘上老子了?这可大大不妙,虽然赛宁不会歧视一些爱好特殊的同志,但自己绝不会加入他们。连忙苦笑道:“那个……展兄,在下只喜欢女人。”
展昭愕然道:“赛、赛殿侍……”
唉,自己太直白了。赛宁暗自自责,看来展昭对自己是“一见钟情”了,瞧瞧,伤心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过这种事,当断则断,以绝后患。于是赛宁又道:“展兄别太介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区区在下这棵朽木,枉失一片秀林?”
“赛殿侍是误会了。”展昭似乎察觉到不妥之处,苦笑道:“展某从来不好男风。”
“当真?”
“绝无虚言。”
“吓死我了。”赛宁长吁了一口气,歉然道:“方才秋小姐说,是展兄扶在下就寝,在下就想歪了,倒是闹了个大笑话。也是我糊涂,展兄既然来伎馆,我就不该想歪的。”
展昭苦笑着摇了摇头:“展某来春水满塘,其实是为追查昨日案件,并非寻欢作乐来的。”
“查案?”赛宁戒备起来,现在的开封府里可没有展昭的位置,他查什么?
展昭收敛笑容,肃然道:“大案惊天,波及甚广,正巧展某在天波府做客,便受杨家之托,出来追查一下。这件事,已知会过曾知府。”
“原来如此。”赛宁在池塘边的石案前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整理着思路,“我睡了大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展兄是否知道?”
“御前议事至今未停,大内没有透出半点风声,人人心急如焚。”展昭在对面落座,将巨阙宝剑放在案上,轻抚剑鞘,喟然道:“或许杀人、抢兵器,都只是贼人的手段,而他们的目的,却是让我大宋朝廷如此时一般陷入动荡。”
赛宁深有同感,点头道:“展兄高见。”
贼人的出现,致使大宋朝局酝酿危机,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乱了方寸,有的人暴露出本来面目,有的人面目全非。
整整一天,御前议事都没散,真是……赛宁感觉有些荒唐,几个贼人居然就让大宋的心脏瘫痪了,这简直就是一场恐怖袭击。掷石于止水,必起波澜,贼人这颗石子虽小,却让承平太久的大宋波涛汹涌了。
夕阳西下,璀璨的晨曦在汴河河面镀上一层金箔,市井间的喧嚣仍然一阵盖过一阵,东京汴梁繁华如故,但秋风却越发萧瑟,似乎预示着即将降临的夜晚一定格外寒冷。
“看来我需要亲自出马了。”赛宁煞有介事地说着,把手插进裤兜,去摸诸葛连弩图录。幸好那信筒密封性好,衣服虽然洗过,但图录却没浸坏。只要自己将此图呈上去,那么贼人酿成的一切祸乱都宣告结束了,不再会有其他贻患,如此一来,朝堂上的争执就算不会立刻结束,至少也能缓和下来。
赛宁立刻和展昭离开春水满塘,临走想和秋细娘道个别,却没找到人影。看来花魁姑娘的确生气了,故意躲了起来。赛宁心想以后再跟她玩吧,先办正事要紧,于是把一版军服留下,以便将来有借口回来找秋细娘,然后就和展昭一起回了开封府。
御前议事仍然没有结束,曾公亮也一直没有回来,开封府上下人心惶惶,就连起初最乐观的那些人,经过一整天的等待,也渐渐沉不住气了。
李贵下午睡了一会儿,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醒来后就回到开封府等消息,见赛宁回来,赶紧迎上去问他追查图录的事。
赛宁在春水满塘睡了一天,自然不能当着展昭的面,立刻把图录拿出来,于是转移话题,先给李贵和展昭引见。
李贵对江湖中人没有太多好感,哪怕是美名远播的南侠。在他看来,还是出身西军、曾经疆场杀敌的赛宁更加值得尊敬。所以他只勉强抱了抱拳:“原来是南侠。”
对于李贵的冷淡态度,展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介怀,不卑不亢地还了礼数。
涵养好,有风度,不愧是南侠。赛宁看着展昭,暗自赞叹。
(这一段主角YD够了,该让他办正事了。今天还是两更,还是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