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刚刚来到

陈元铭陪笑道：“岳父大人息怒，只要是忆儿的孩子，这生男生女我都是十分高兴的！哦，对了，这监视九族和忆儿生育的事，都是陛下告诉您的么？”

高拱一巴掌得手，怒气减轻不少，再瞪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想来应该是交给厂卫办的，这消息也都是他们传过来的。陛下让我提醒你一下，莫要心存侥幸。”顿了顿，“这三年之约，现在还仅限于我们几个原先的阁臣知道，连赵贞吉都不明了，就是给你留个面子。哎！这面子虽然重要，但你怎么弄到那么多的钱？”摇摇头，“听陛下说，这约定是到第三年才兑现？没有说前两年如何？第三年后如何？”

陈元铭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

高拱长出一口气，道：“这倒还勉强可以敷衍过去，你把前两年的税截留一点，把后两年的税提前一些，再加上一些你的小聪明，从商人手里得一些，呃……还有你说的什么海运经商，嘿！也不知行不行，反正这些加到一块儿，若是能到约定的一半，我便帮你运作一下，若不能，你就直接伏阙请罪，听天由命吧！”

陈元铭恭敬道：“谢岳父大人提点、关爱，孩儿定能不负所望！”

郭朴“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很好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哪里还会没有办法！”高拱看着郭朴，微奇道：“质夫骤然致仕，倒也心神爽朗，我不如也！”郭朴哈哈一笑带过，心道：我跟着你在朝中翻腾，早就累得要死，回家正好！哪会像你，上次起复的时候，几千里路，寒冬腊月，日夜兼程就赶回来了。

看看太阳，已近辰时，高拱对陈元铭道：“我该去阁里当值了，你先回家休息，午后来吏部办些赴任的事宜。”陈元铭行礼应是，退开两步，转身便要撤退，高拱又道：“回来！”小陈连忙再次转身，高拱道：“陈府你现在也回不去，就到我家里先住着，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便要去赴任。这段时间，若是想见见父母弟妹，待我请示皇上再说，记住了？”

陈元铭微笑应是，心中对隆庆帝的印象却是大打折扣：一个皇帝！在如此强势的情况下，还这么小心眼！谁说他好说话来着？妈的！

在京城待了一个月，期间只见了老爹老妈两次。第一次见面时，老妈虽然担心，但也没像一般女子那样哭得那么厉害，老爹则是心情平静，对陈元铭言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为而得之，是为命，为而不得，也是命，不过若想不为而得，却是万中无一。此次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至于何种结果，就交给老天来操心好了！”小陈对因为自己而使父母失去自由，表示惭愧，这时老妈收了泪水，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吃穿用度自有官家全部负责，有亲家翁在，没人敢缺了咱们什么，我一向也就是在家里，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你父亲，不能与狐朋狗友见面，不知心中是否安然。”老爹安然道：“在家中教导令儿、馨儿，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呃，夫人若是嫌不够热闹，咱再添一个？”老妈娇嗔道：“看你这孙女都有的人了，还是口没遮拦，当着孩子，羞也不羞！”一家人哈哈大笑。

眼看家人生活无虞，陈元铭基本放心。康鼎臣离京城不远，倒是早早到吏部、户部办了手续，刚回来时，对自己这县丞干得好好的，为啥突然升官着实迷糊了一阵，待知道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实力偶像派陈才子的缘故，而自己也将在他手下办事，极为振奋，找到陈巡抚，大肆抒发了自己终于可以施展抱负的喜悦之情。

等到忆儿带着女儿以及在大同的家仆、物资浩浩汤汤归来，便是快要启程南下的时候，第二次与父母见面，带着媳妇和女儿，一家人又是一阵欢喜。而正九品检校吉余道吉广言大人，也随着来到，他对陈元铭可以说是感激涕零，自家几世为商，深受盘剥，且不得为官，近年虽有张居正阁老上书言道：古之为国者，使商通有无，农力本穑，商不得通有无以利农，则农病；农不得力本穑以资商，则商病。故商农之势，常若权衡。然至于病，通无以济也。但对从商也只是略略放宽一点，能够进入官藉，简直是一步登天，只觉天宽地广，扬眉吐气，腿脚也有劲了，说话也利索了。

京中之事安顿完毕，陈巡抚便带着队伍南下了。现在已是夏天，为图凉爽，陈元铭选择水路，先由运河至扬州，又逆长江到九江，再沿赣江至赣州，还没出江西境，一大帮广东各级官员的迎接使者便蜂拥而至，因陈元铭兼辖广西巡抚，还来了一批广西人。糖衣炮弹的轰击开始了，这已是官场旧例，京官还收敛一些，外官差不多都是这么明目张胆，按品级不同，已经约定俗成了各自的数额，超了不好，少了也不好。对于这众人皆知的秘密，陈巡抚毫不在意，随手将应付这批人的事儿完全丢给了康鼎臣，可老康骤然从一个县丞升上来，哪里经过多少大场面？

只听前面那瘦脸家伙言道：“些许敬意，寒酸的紧，大人莫要见笑。”接过来一看，好家伙！顶得上自己当县丞时所在县岁入的四分之一，禁不住一呲牙，一哆嗦，对那瘦子道：“稍等片刻。”便拿着票子找到陈元铭，激动道：“伯源啊！你看看，你看看！万，万……”陈大人不待他说完，瞥了一眼，无所谓道：“没问题啊！不是假的，收下吧！”老康“呃？”了一声，愣了一会儿，昏昏然再次出来，眼前只觉那花红柳绿的票子“嗖嗖”乱飞，再看那瘦子谄媚的笑脸，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颓然往椅子上一坐，道：“什么名字，那个衙门的啊？”那瘦子“嘿嘿”一笑，凑上前，报出来历。

这事儿处理了几件，老康眼看那票子面额一张张触目惊心，禁不住调息片刻，在下一位来之前，一把揪出吉余道，让他挡住，自己要去休息休息，这一休息，便没了踪迹，这事儿就算是全部甩给了吉余道。

吉大人到底是商人出身，还在兴获镇处理过巨款，现在更是春风得意、傲视群雄之心境，那送礼之人一进来，只觉面前这位身着便服的大人虽然比较年轻，然而相貌端雅、气度不凡，要知道吏部行文罗列了一堆巡抚大人的随员，也不知眼前这位是哪位牛逼人物，不禁大为重视，小心上前道：“卑职肇庆府经历司经历韦新城奉同知马铎马大人、通判沈思孝沈大人之命，特来给巡抚大人问安。”吉大人小手一伸，接过孝敬，“啪嗒”、“啪嗒”在票子上弹了两下，道：“广利，嗯！老字号了！不错！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韦新城壮壮胆子，迟疑道：“那个……大人，这簿上还没记……”吉大人眉毛一扬，道：“我不知道么！”韦新城连忙躬身道：“知道，知道，卑职这就回去。”说着，还是看着簿单没动。

正九品的吉大人眼看他不动，正要对这正八品的经历发怒，猛然想起一事，试探问道：“你说的同知马大人，可是原先在山西浑源州任知州的马大人？”韦新城大喜，道：“正是，正是！大人莫不是与马大人有旧？”心道：是了，这位巡抚大人听说就是从大同知府任上来的，眼前这位想来也是从大同来，竟然还认识马铎，呵呵！咱不求能攀上巡抚大人，只是能巴结上眼前这位巡抚的心腹，也算大有收获啊！

他却不知，现在吉大人已经沉浸在自己跑货的时候，在浑源州被马铎盘剥的心酸经历，一时眼圈微微发红。韦新城看在眼里，不胜欣喜：这位大人与马大人真是感情深厚，还没见面，便禁不住如此感念，以至于几乎流泪，哎！想来两人关系定是知己一级，咱能跟着马大人，果然眼光不错，运气也不错！

吉余道心思百转：自己虽然算是陈巡抚的老人，但毕竟只是个芝麻小官，马铎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一时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思虑已定，微微一笑，道：“他乡遇故人，心中有些感慨，韦大人莫怪！”韦新城受宠若惊，连道：“言重，言重！折杀下官，折杀下官了！”

吉余道“呵呵”一笑，正待继续忽悠，忽听外面“噔噔噔”的跑步声，忙出门问道：“何事喧闹？”那卫兵躬身道：“回吉检校，远处有官家兵船接近，似乎有什么紧急情况要来禀告！”吉余道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通报巡抚大人。”

转过脸，却见韦新城面无表情，两人微微对视一眼，韦某人猛然谄媚笑容再次呈现，心道：虽然这姓吉的只是个检校，品级绝对高不过我，却好歹是巡抚大人的亲信，哎！还是需要巴结的！

吉余道倒没在意，示意他稍等，便匆匆进内舱向陈元铭禀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