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刚一出口,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我们的宝宝难道就这样被打掉吗?这个我们日盼夜盼的宝宝!可怜的孩子,难道还没有看见一缕人间的阳光,就要从此跟这个世界永别了吗?还有我,难道我即将和这个世界永别吗?我要离别我所有爱着的人和这个美好的世界吗?
医生不断安慰我,他的话充满了鼓励和肯定,他说只要做手术,基本都会康复的,我将信将疑。
我打车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我感觉身体一阵一阵发冷。我知道海平,你和彭泽都是念医学专业的,对于白血病肯定有权威的了解。我决定要弄清楚我的病情,我翻出了你的课本介绍,我看到了关于慢性白血病的章节。我对照着日文字典,逐字逐句地翻译下来以后,我便瘫坐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动了。
我躺在床上以泪洗面,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在我刚得知我怀孕的消息之后,我曾经心怀忐忑地给家里人寄去一封信,告诉了他们我怀孕的消息,然而,家人的回信却迟迟没有寄回来,我不知道我的家人支持我生下这个孩子还是打掉。我知道你的家人是不能给你提供更多支持的,你曾经跟我介绍你的哥哥瞒着你的父母给你金钱上的支持。如今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得不面对孩子的抚养问题,问题是,你还没有完成学业,而我怀着肚子里的宝宝,也不能去找一份全职的工作。而如今,我又检查出患了白血病!我质问苍天为什么我们的命运这么悲惨!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独自一人在我们出租的小屋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下午你回到家中。你看到了那时我哭肿的双眼,你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问我为什么哭?问我是不是怀孕太辛苦?
“海平,这个孩子对你有多重要?”我试图询问你的意见。
“有多重要……我把我们的孩子看做我们生命的延续。”你说,我清楚地记得五年前你说过的话,你说“我爱我的孩子,就像爱我的生命一般宝贵,我可以为我的孩子牺牲一切,只因为我知道任何一个生命都值得他的父母好好爱他,我希望再也不会有一个苦命的孩子,像我一般,得不到父母的完整的爱。”我清楚地记得五年前你说过的话,海平,我理解你的不完整的家庭和童年生活,所以你才会如此这般地疼爱我们自己的孩子。听到这里,我怎么忍心告诉你,我们要为了我不知是否可以成功的手术而打掉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呢?关于我的病情,我不敢透露半句给你。我知道,即使我打掉孩子,我仍然免不了死去。为什么不尽力把孩子生下来呢?为什么不给这个小生命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呢?
我将我的病情瞒着你,可是我仍然会担心生下孩子以后,我不能给他完整的母爱,到那时,我们的孩子变成一个没有母爱的孩子,那该多可怜呢?
“海平,我们不要孩子好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的意见。
我记得当时你正把我搂在怀里,听到我的这句话之后,你一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你的怀里推出来,你看着我的眼睛,吃惊地问道:“为什么?谢燕?你说什么?不要孩子?为什么呢?”
我只是摇头,流泪,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你自顾自地说下去:“是因为怀孕很累吗?我知道你很辛苦,如果有可能,我多么希望怀孕的是我,让我来替你承受这些辛苦。我以后多陪你,好吗?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啊!”你看着我痛苦的眼,忍不住也流下泪水。
你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你的家人不同意吗?你写给家里的信,怎么样了?有回信了吗?你的家人怎么说,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当你听到我说还没有回信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失望极了,然而我感觉到你想要孩子的心情是那么地坚定,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坚持把孩子生下来,医生已经说过:两年之内动手术,等我生完孩子再动手术也不迟。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把病历留在了医院内,防止你看到这本病历,并且我告诉医生帮我隐瞒我的病情,我自己伪造了假的体检报告,我把它拿给你看,你非常开心,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从此以后,我开始了隐瞒你的生活。我只把我所有一切的不正常——比如低烧、比如头痛,都归结为怀孕的反应,这一切也最终瞒过了你。你虽然是学医出身,可当时毕竟还没有毕业,还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病人,况且当时,我们还都是刚满二十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