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延礼去陆家的时候,陆思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时尚杂志,是三秀给他开的门,乖巧地喊了一声“邵叔叔”之后,就跑开了。
陆思思撩了撩眼皮,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邵延礼也不见外,自己坐到了陆思思旁边的沙发上,反正这陆家他虽然不说是天天来,但一个礼拜来六趟以上是少不了的。
手里这两本杂志被陆思思来回翻得“哗啦啦”乱响,她是越看越暴躁。看时尚相关杂志这不是她愿意的,是公司老板吩咐下来的学习任务。怎么说他们也经营着一份导购杂志,虽然不能说他们自己这杂志有多时尚,但至少也得往时尚上靠拢。
等了半天,也不见邵延礼开口说话,她忍不住抬头,满是疑惑地看着他:“邵大哥?”以邵延礼的性格,来这里闲坐是不太可能的。
邵延礼一脸踌躇地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问你个事情。”
陆思思好奇地点点头,心说这才一会儿工夫没见,怎么这人就变墨迹了?
“不是我这人自恋啊。”在说正事之前,邵延礼没多少底气地先打预防针。
陆思思摆了张囧脸,点头:“我明白。”
邵延礼又吭哧了半天才说道:“你说……小红她是不是暗恋我啊?”
陆思思心说你才知道啊。小红一直围着邵延礼打转,几次情急还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这些事周围人全看在眼里了,要说迟钝的,也就是他邵延礼一个了。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说:“好像是有那么点苗头。”
邵延礼为难地琢磨了一下,说:“思思,你找机会能劝劝她吗?别说的那么直白,就旁敲侧击的。她年纪那么小,我猜她这是刚来大城市,花了眼了,也不是真喜欢我。”
陆思思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有点自欺欺人,英雄不在年高,谈恋爱也是一样,你不能因为人家年纪小,就一口断定人家那爱情就是假的啊。不过,她也知道,要是劝不动小红,邵延礼也不方便再让她在邵家留下去了,毕竟带着多余的心思,总是不太方便。
她挺喜欢小红的,也不愿意看见她为了为了这种事被辞退。外面麻利会干活的保姆不少,但老实踏实的可也不好找。于是,她答应了邵延礼的请求。
邵延礼走了没多久,寄尘就下班回来了,不过看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是人回来了,魂儿还在外面飘着呢。
“你怎么了?”陆思思一边问着,一边站起身,就要去厨房把给他留出的饭菜端出来。
寄尘伸手阻止了她,摇头说:“思思姑娘,我尚有要事待办。”说完,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从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陆思思愣了一下,他换回了男装打扮。她感觉挺奇怪的,寄尘以前出门办事也都是女装,怎么今天想换回男装了?
“那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啊?”看他神情恍惚的样子,陆思思忍不住问到。这个时间,楼里的邻居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尤其旁边的邵家,寄尘这个样子出去,遇见熟人的几率要更大,更容易被拆穿身份。
寄尘沉默了半天,就在她以为他不回答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表情古怪地说:“与泰山三郎一同去……钓马子……”
陆思思整个人都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充满了冲击性的话。半天,她才缓过神来,问道:“寄尘,你知道‘钓马子’这三个字的意思吗?咱不带把这三个字拆分开来理解的啊。”
寄尘点头,表情一样的古怪:“找女人。”
陆思思这回彻底死机了,表情僵硬地目送着寄尘离开。要说上次桂柔那件事是时事所逼,那这回他主动要去找女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以前在天上一直修行,等落了凡尘才明白世事,以至于青春期来得太晚了,现在才开始思春?
你就是思春也用不着那么饥渴地跑外面去找女人啊?人家青春期的小男孩不都是先从暗恋身边的姑娘开始吗?陆思思忍不住腹诽到。不过,随即,她又连忙慌乱地把这念头从脑子里挤了出去。
要说寄尘的个人条件确实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被隐藏起来的真实性格又是如何就暂且不做讨论,表面的性格也是温文尔雅,沉稳有气度,再加上嘴甜会哄人,虽然工作和身家有点说不出去,但她也可以肯定大部分的年轻姑娘们对他是绝对没有免疫力的。
***
寄尘站在“蜜糖”酒吧外面,抬头看着上面巨大的招牌和晃眼的彩灯。
“你等会儿表现得正常点,最起码像个正常男人。”泰山三郎站在旁边,不放心地叮嘱到。
寄尘瞥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不像正常男人了?
“比如你装我老婆的时候。”泰山三郎咬牙冷哼了一声,突然,他转而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寄尘说:“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换回男装,我不介意你再装一次我老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寄尘耳边说:“这里面有一群人,就喜欢交换彼此的老婆,还有个隐晦的名称叫‘**俱乐部’。那可是秘密会员制的,我就是因为没有老婆,所以一直打不进这个小团体。”说完,他还遗憾地咂了咂嘴。
寄尘冷哼了一声:“荒唐!”
泰山三郎也不怕他发脾气,摇着头说:“我说天净,你这样可不行啊,平时对着陆思思那笑模样呢?你来这儿是泡妞的,不是道德宣讲。就你板着脸这样,谁让泡啊。我是不管你,进去之后各玩各的,你可别搅了我的好事。”
他这么一说,寄尘才想起来他们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他看着酒吧门口进进出出,打扮得惹眼的红男绿女,感觉不太舒服,对泰山三郎问道:“为何一定是此处?”
泰山三郎有些讪讪地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到这地方找,可是从外面正规途径结识女人也不是不行,就是你也得正经地对待她们,搞不好就缠上你了。你自己也知道,出来找女人是为了破除迷障,又不是非得染这一水。我想了半天,觉得就这地方合适,出来玩的女人大多放得开,但她们又讲究个情啊爱啊,,完全符合你现在的需要。”
他伸手拍了拍寄尘的肩膀,像是给他打气一样说:“纵然里面是群魔乱舞,以你堂堂天净上人的定力,还不是不受半点羁縻,视诸魔于无物,。走吧,哥们儿,别多想了。”
寄尘叹了口气,要是真如泰山三郎所说这般容易就好了。他也只能自我安慰说他来这地方也是为了修行,复磨心镜,涤去胸中尘氛,更现光彩。
酒吧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吧台和舞池上有些耀眼灯光。他们来得时间还太早,酒吧才刚刚开门,里面三三两两的有些人,虽然音乐震耳欲聋,可还没人下舞池跳舞。
寄尘下意识地就要往阴暗漆黑的角落走过去,他隐约地看见那边似乎有独立的桌椅。泰山三郎连忙一把拉住他,调侃道:“天净啊,你真是新手?别是糊弄我吧?”
寄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泰山三郎无奈地苦笑着说:“算了,你还是跟我到吧台这边来吧。那地方对你来说段数太高,你搞不定的。”
泰山三郎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刚坐到吧台旁边,高高瘦瘦的酒保就凑过来招呼了。他自己点了杯酒精饮料,而给寄尘要了杯果汁。
“泰先生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酒吧吧?”酒保一边帮调酒师擦杯子,一边问到。
“看得出来?”泰山三郎懒散地问到。
寄尘这个时候正端坐在高脚凳上,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在其他地方他这种腰背挺直的姿态并不是过于惹眼,但是在酒吧这种地方,他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酒保笑了笑,没答话,借口招呼别的客人离开了。泰山三郎知道他这问题不用答案,就看寄尘这种姿态就已经很清楚了。
“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来的?”寄尘皱着眉头说到。因为介意到是公众场合,他用回了普通语言。
泰山三郎摇摇头,没解释。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吧里渐渐热闹起来,不仅是吧台周围,连暗处的那些小桌也都坐满了人。一瞬间,刚刚流淌在酒吧里的慢摇突然被换成了节奏极为激烈的舞曲,这就好像是个暗号,周围原本安静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了一声声欢叫,一些人朝着舞池冲了过去。随着DJ的拨弄,音乐变得越来越激烈,舞池中的人们夸张地扭动起来,一条条****地胳膊被高高举起,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起来。
泰山三郎转动高脚凳,面对着寄尘,微笑着说:“夜晚的狂欢开始了。”
寄尘看着舞池里疯狂的人们,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追随这种乱人心境的魔音。他又转头朝着刚才那个黑暗隐蔽的角落里看去,那里已经已经有人了。他现在虽然做不到在黑暗中清晰视物,但目力到底要比普通凡人强上一些,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愕然发觉那里有一男一女正在彼此纠缠抚mo,还时不时地亲吻。
看着他脸上这种惊愕的表情,泰山三郎开心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天净,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陆思思那个小丫头会那么放心大胆地把你这个大男人放在家里面了,”
“他们……”寄尘皱着眉头无法理解地看着泰山三郎。
“愈是阴暗之处,愈是藏污纳垢之所。”泰山三郎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该去找找乐子了。至于你,就按照我们说好的那样做。如果我有空,我会过来查看你的情况的。”说完,他就不负责任地从人群里钻了出去,目标是舞池中正在扭动的女人们。
看着泰山三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寄尘反而镇定了下来。这红尘之中本就是yu望无尽,溺人心智。他天生的仙体,还不曾感受人间垢浊,这次倒也是个机会,品味世间常道,然后再论出世修行。
来酒吧的人,一般都是为了玩的,像寄尘这样枯坐在吧台旁边的人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大多身边都有伴,彼此都在费力地交谈着,唯独寄尘,一个人呆坐在吧台旁边,手里捧着杯果汁,极为惹眼。
一个跨越季节,提前穿上吊带背心和小热裤年轻女子举着酒杯凑了过来,打量了他一下,挑逗地笑着问道:“帅哥,一个人?”
寄尘也借着吧台的灯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年纪不大,但脸上的妆容很厚,眼影的颜色很夸张,嘴唇上的口红也很艳丽,在脸上、脖子和锁骨的地方都打着闪粉,被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反着光。
按照泰山三郎事先的交待,他礼貌地微笑着回应:“是,一个人。”根据泰山三郎对他性格的了解,让他主动去搭讪是不太可能,只能把他自己摆在这儿,以他出色的容貌来勾引形形色色的女人,总会有女人主动过来搭讪的。
泰山三郎给他列了几条拒绝的标准,太老的、太妖怪的、太丑的等等,只要不符合这几条标准,寄尘都要回应对方的搭讪,以进行更深入的接触,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女人见寄尘回应了她的搭话,认为寄尘也同样认可她,于是笑嘻嘻地坐到了寄尘旁边。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话题大多是从周围找的,女人猜到寄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与酒吧有关的事情,她以前去过哪个酒吧,哪个酒吧更热闹更好玩,哪里的酒味道更正之类的话题。
对于这些话题,他并不感兴趣,只是礼貌地听着。这个女人身上用了香水,是一种很艳丽的味道,味道很浓重,这让他感觉有些厌烦,开始怀念起家里那种清爽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味道。
他微微转开头,向旁边避了避,却被那个女人误会为他在看她手里的那杯酒。细长的酒杯里一种粉红色的饮料,饮料的上方飘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
“这个叫小猫,酒精浓度不高,味道很甜。”女人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着把酒杯推到了寄尘面前:“你也尝尝看,味道不错。”
寄尘面容一整,摇头拒绝道:“不了,谢谢。”这不光是因为他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而且这杯饮料的颜色也让他感到不舒服,在他的认知中,自然长成的食物制造不出这种颜色的液体。
女人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之后才不满地说:“如果不是知道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真想立刻就走了。”她刚刚那个举动是带有暗示意味的,如果对方喝了杯子里的酒,就等于是接受了她的邀请,而寄尘的举动则等于是直白地拒绝了她。她有心去追寻下一个目标,却又有些舍不得如此俊美的男人,才会找借口又留了下来。
寄尘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也明智地没去多问。
女人又凑近了讲话,而且越靠越近,最后甚至挽住了寄尘的胳膊,整个人贴了上来,她胸前那两团似乎要从小背心里蹦出来一样,在寄尘的胳膊上蹭来蹭去。
寄尘依然沉寂不动地坐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女人的挑逗,这让那个女人感到有些挫败。其实寄尘自己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丝毫感觉不到泰山三郎曾经提到过的乐趣。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一些不那么沉迷的人已经渐渐离开了,剩下的大都是那些从糜烂中汲取活力的人。
寄尘看了看面前空了的杯子,再也坐不下去了。女人的话和动作越来越露骨,即便他将这视为世间尘埃,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不耐。泰山三郎失言了,自从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酒吧中昏暗又混乱,他根本找不到泰山三郎的身影,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泰山三郎此时是不是已经爬到了某个女人的床上,而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这期间并不是没有其他女性过来搭讪,但都与身边这个女人类似,并不能引起他心中的丝毫悸动,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泰山三郎的提议完全失败了。
他猛地站起身,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说了一句:“失陪一下。”
女人愣了一下,问道:“你去哪里?”
寄尘看了看人头攒动的酒吧空间,知道现在想要出去不容易,但却又想尽快摆脱这个女人,只能说道:“卫生间。”
那个女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坏笑着说:“好啊,你先去吧。”
卫生间在酒吧的最深处,脱离了吧台的灯光范围,这里只剩下一片黑暗。纵然洗手间的标识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荧光,寄尘还是茫然地在人群中转了几圈才挤进那个小过道里。
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两旁也站着些人,有的拥抱在一起,qing动地磨蹭亲吻着。他目不斜视地拐进了男洗手间,他发觉在过道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些清新的气息,那里应该是酒吧的后门,他打算在离开洗手间之后,直接从那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