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延礼正在和工作室里新招来的前台小姑娘交代事情,雄壮的命运交响曲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称是“大姐”。那个小姑娘见状连忙走了出去,并且把房门从外面关上了。
“邵延礼,我回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爽朗又粗鲁的女性声音。
邵延礼笑了一下问道:“这回你去的时间可不算长,有什么发现吗?”
女性在电话另一端豪迈地笑着说:“还是老样子。邵延礼,请我吃饭,我又没钱了。”
邵延礼看了看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无奈地摇头,这个女人打电话都是算好了时间的。“半小时以后,老地方见。”
对方满意地大笑了两声,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邵延礼认识“大姐”也有些年头了,似乎还是他上大学时候的事情了。如果用陆思思特有的纪年方法来说,那就是在邵延礼还勉强拥有年轻人的活力的时候。不过,不能说陆思思说得不对,因为就连邵延礼自己也有那是久远之前的事情的错觉。
那时候邵延礼还有那么一丁点对于生活的激情,对很多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背包旅行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大姐,是他参加的一次资深背包旅行者的聚会中认识的,在当时,这个女人在那个圈子里已经有些名气了。她的整个生活似乎就只有两种状况,长久的旅行和偶尔的休息。
邵延礼当时就是个傻小子,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受大姐的待见,一来二去就那样熟识了。那个女人经常性的失踪,而每一次重新出现之后必然要找到邵延礼来讲述她这段时间的经历。
对于大姐,邵延礼其实了解得很少,那个女人几乎不讲自己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只按照她要求的那样喊她“大姐”。
不过,从这样长久的交往之中,邵延礼多少还是了解到一些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她去旅行并不是因为她喜爱旅行,而是因为她在找一个人。
邵延礼准时来到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饭馆,这地方偏了点,但掌厨师傅的手艺是家传的,很有特色。根据他对大姐的了解,在半小时内,她绝对不会出现,这个女人的迟到通常都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他随意地和饭馆里面的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迟到的女人已经坐在了他们的老位子上了,并且精神十足地对着他招了招手:“延礼小弟弟,快点过来,大姐我都要饿死了!”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皮肤有些黑,一条马尾辫率性地绑在脑后,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她也总是穿着那些易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
说起她的年龄,邵延礼感到很困惑,在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结果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她却一点都没变,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邵延礼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经常运动,所以才让她看起来这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大姐没有什么形象地把一条腿摆在了另外一条腿上,手边还放着两瓶已经开了盖的啤酒瓶,其中一瓶已经喝掉一半了。
邵延礼坐到了大姐对面。那女人干脆地把那瓶还没有动过的啤酒放到了他面前,说:“来,先干一瓶,庆祝我再一次归来!”
邵延礼皱了皱眉头,但没拒绝。两个人都没用饭馆里准备的小杯子,就那么举着瓶子灌。
大姐把剩下的半瓶啤酒都喝干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瓶子,道了声“痛快”。
邵延礼放下还剩下一大半啤酒的瓶子,看着她。大姐随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行了,邵延礼,你那点假么三道的威严留着给你那个小妹妹吧。在大姐我眼里,你还是那个毛头小伙子,别装得像七老八十似的。给你自己留点儿自在吧。”
邵延礼没接话茬,人生在世,哪能有那么多自在啊。能出了一个这女人这样的异类已经是挺奇迹的一件事了,至于其他人,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忙生计。人都能看得开,但是放得下的可不多。
大姐知道邵延礼对这话题没兴趣,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提,转而讲起了她这次旅行遇到的事情,以及路上的风光。她这次去的是南方的一些山区,那些山民都藏在深山里面,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只能靠两条腿去过走。
点的菜端了上来,冒着热气。邵延礼举着筷子随意挑了几根青菜,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着,随口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大姐干脆地说:“没有。”
邵延礼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你这样不行。中国地方太大了,人太多了,你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看过来。再说还有那些出国了的人,大海捞针这事情不好做。去寻求一下媒体的帮助吧,反正你也不缺钱。”
“谁说我不缺钱!”大姐梗着脖子一瞪眼,不过很快她又放松了下来:“我跟你说过,普通方式绝对找不到。这世界上认识他的,估计只有我一个人了。”她哈哈一笑,拍着邵延礼的肩膀说:“没事,反正我也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我现在就把这事当作我毕生的事业了。人生在世,总得找点事情做。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我觉得这事就挺好。”
邵延礼就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她都拒绝他的提议。邵延礼甚至想要打听出那个人的特征,私下去找媒体,可是大姐又说她现在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只有她看见那个人的时候才能确定。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子玄乎劲儿,邵延礼怎么也弄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行了,不说这个了,烦心!”女人根本不在意邵延礼不赞同的目光,伸手招过了服务员,又要了两瓶啤酒,转头瞧见邵延礼不赞同的目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我这还是照顾你的情绪了,没直接要白酒。”
吃了几口菜,大姐又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邵延礼一笑,“就那样呗。”
“以后呢?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大姐看着他。
“娶妻生子,工作家庭,人不都是这样吗?”邵延礼说到。
大姐问道:“你甘心?”
“我情愿。”邵延礼点头。
其实,就人生态度来说,邵延礼和大姐之间分歧很大。这女人就像是一朵云,飘荡不定,而邵延礼自己则像块磐石一样,待住了就不动。他们两个能做这么就的朋友,说起来邵延礼自己也觉得挺诧异的。
大姐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一脸了然地笑道:“噢噢!你有喜欢的人了!难怪一脸顾家好男人的样子!”
“没有!”邵延礼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一口反驳到。
“真没有?”
“真没有!”
大姐突然古怪一笑,问道:“如果真没有,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不跟大姐我凑合凑合得了。”
邵延礼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你认真点!我跟你求婚呢!”大姐一脸不屑地说:“你要是觉得不够正式,等我去买了钻戒和鲜花再来。”
邵延礼哭笑不得,到底是谁不认真了?他苦笑着问道:“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爱人吗?”
“我现在有点想明白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在找人的过程中享受一下新的恋爱激情,也不错,两不耽误。”大姐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邵延礼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