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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荣耀

对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而言,“冥渊”是一个禁忌的词汇,它是恐怖与死亡之所。如梦魇般可怕而怪异的生物从冥渊中涌出,通过黑岩裂隙侵入人间界,带来了无尽的杀戮与毁灭。若不是历代绝世强者的护佑,或许鸿溟大陆已遍布着异界生命,而人类种族早已被屠杀殆尽。

与人们的想象大相径庭,冥渊并不是一片黑暗、荒芜、森冷的世界,事实上,黑暗、荒芜、森冷的只是轮漩之间的广漠区域,在更多的地方,充溢着五彩缤纷的光芒、温暖潮湿的气候、丰富多姿的地貌、肥厚奇特的植被,以及种类繁多、色彩鲜艳、样子古怪的动物。

冥渊中并没有日月星辰,生命赖以产生和存在的光与热,来自于能够持续释放能量的“源泉”,这些遍布于冥渊世界外围的能量点以其不同的辐射强度,拓展出大小不一的自然疆界,它们是冥渊生物的乐园。

我相信,“源泉”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作用力,因为它们往往聚拢在一起,形成庞大而复杂的生态体系,从渊际空间遥望,千百个由无数“源泉”汇聚而成的系统,犹如挂在黑暗幕布上的巨大车轮,光亮夺目,蔚为壮观。如它们外形所展现的那样,我将其称之为“轮漩”。

对源泉的争夺,轮漩内部的争斗,以及不同轮漩之间的大规模战争,占据了冥渊生物的全部生命历程。纷争此起彼伏、无止无休。只有拥有源泉,种族才能繁衍生息;而对轮漩控制力的强弱与得失,意味着某种强横生物的崛起或衰亡。在这样高频率快节奏的杀戮与争斗中,各种生物经历着残酷的淘汰与筛选。在无尽的岁月里,不知曾有过多少物种生生灭灭。单从力量层面而言,人间界的生物种族远无法望其项背。

此行以来,我所观所遇的冥渊物种,不过沧海一粟,以它们在轮漩生态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可大致分为四个界面,即外缘界、渊际空间、荒巢界以及不灭核界。

——摘自圣安德烈斯《窿中行记》第一卷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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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落地窗的隔叶中钻进来,落在鼻孔里很是痒痒,我打了个喷嚏,满心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从柔软的大床上翻身坐起。

盯着对面的试衣镜出了会儿神,我懒洋洋的穿上管家罗宾斯基昨晚送过来的一套米黄色猎装,蹬上擦得锃亮的长筒皮靴,对着镜子比了比,嘿,简直都快认不出自己了,活脱脱一个英姿飒爽的富家少年。

梳洗完毕,我怀着愉快的心情走进餐厅,新聘任的管家罗宾斯基和一名男仆正在餐桌旁恭候,一见我进去,赶忙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男仆低着头退了出去。

安顿我在餐桌前坐好,罗宾斯基一边给我围上绣着花边的白色餐巾,一边跟我闲扯近日街头巷尾的几件趣事。我随口问道,“老艾呢?这个大懒虫还没起床吗?叫他一起过来吃早餐吧。”

“大人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内务大臣有事召见。”罗宾斯基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餐厅门开了,先前那名男仆领着两名厨师端着餐盘走进来,向我问安之后,将早餐摆上了餐桌。

品尝着香酥的肉松饼和浇了番茄汁的炸薯块,慢慢将一杯热牛奶灌进肚子,我的心里浮现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回想在圣光小队风餐露宿,坐在小溪边喝凉水啃黑面包的日子,如今的境况恍若天堂。

记得有一次,那时海恩叔叔还在的,我们几个在一起胡扯瞎聊,老贼没口子的夸奖艾米罗天分高、前程远大,说我们大家今后都得沾他的光,当时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老贼还是很有眼力的,完全可以扮成吉普赛瞎子在街头给人算命了。

虽然艾米罗距离他的剑圣国师梦想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给我一个营的士兵跟我学咬人的承诺也没有任何实现的迹象。不过即便如此,我已经很领他的情了——吃着他的、穿着他的、住着他的、用着他的、花着他的,还要咋的,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

小艾叔叔呀,要不是因为你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哪有我眼下这么舒坦的日子。若是指望老贼和雅丝姐大小两个笨蛋,恐怕我还在街头干着捡垃圾外带乞讨这两份有前途的职业哩。

说来艾米罗也是赶上了好时候,这么多年了,帝国治安署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效率低下,一直是舆论抨击的对象,经过多次整改,效果总是不显著。无奈之下,帝君于两年前任命内阁中新锐派的代表梅杰担任治安大臣,这位梅杰大人憋着一股子劲儿,想让治安署的面貌焕然一新,一时却又无从下手。艾米罗于此时无巧不巧的冒出来,破案神速、干练果断,在市民中赢得了不错的口碑。这下治安署可算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就此进行了一场造星运动,将这位“名探之花”加以包装后隆重推出,以期改变治安署在外界的固有形象。换句话说,艾米罗撞上大运了,成了治安大臣有意栽培的重点人才。

当然,艾米罗自个也够争气,西诺镇奇案的迅速侦破,轰动了整个帝国,为他本人乃至整个治安署赢得了巨大声誉。这一案件的影响极为深远,首先是玄府枢阁以纽崔莱事件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揪出一条潜伏极深的谍报线,巴比伦帝国在多瑙城苦心经营多年的地下网络几乎被连根掘起。据传巴比伦情报组织负责人玛格丽特闻知此事后坐倒在地,哀叹“我们输掉了下一场战争”。

与此同时,血魂教的滔天阴谋被公之于众,除永恒国度之外的大陆其余六大强国以及武道界、魔法界的代表于日前在多瑙城会盟,列举了血魂教的三十七条罪状,宣布该教派为人类公敌,发誓将其势力从人间界彻底铲除。

危岩峡谷一带被设为禁区,专门安排了军队负责看守。始料未及的是,冒险团体趋之若鹜,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偷越边境,进入到镜像冥渊中探险。其中的大多数人有去无回,成为幕天席蛇送上门的点心。帝国军界也有不少呼声,提议踏平冥魔巢穴,活捉巨蛇,但军方高层几经讨论,认为此次行动预期造成的人员伤亡难以承受,最终只得作罢。由此看来,在神阙圣者这一领域的空缺,无疑是帝国的一大软肋。

艾米罗住院治疗期间,梅杰大人亲往探视,并共同接受了《多瑙日报》的专访。面对记者,梅杰大人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他将西诺镇事件比喻成一座“铁幕迷宫”,称其为“千古第一奇案”,这样诡异的谜局、巨大的阴谋,远远超出了一支小小的治安署特遣队的能力,它原本应当同历史上一些神秘事件一样,湮没在岁月烟尘的阴影中,成为永远的未解之谜。然而,“年轻英俊的探员艾米罗用他的智慧和勇敢谱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传奇,怀着对帝国的无比忠诚和对帝君的无限崇拜,他的勇气从胸中迸发出来,如同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驱散了无尽的黑暗,破开了重重铁幕迷宫!他单人孤剑毅然独闯冥魔巢穴,斩杀隐藏于玄府枢阁的巴比伦奸细,击退了不可一世的冥渊巨蛇,凭一己之力,将血魂教五大血池之一的幽魂血池彻底摧毁,并亲手掐死一只刚刚出世的魔胎,将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消于无形,拯救了亿万生灵,拯救了帝国,拯救了人类……问世间奇迹为何物?奇迹就是超越自我、超越极限的过程,此次奇迹的发生并非偶然,它展现了帝国国运昌盛,帝君泽被苍生……”

梅杰大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整整说了一个下午,将三名记者累得手指头抽筋口吐白沫,当然,在采访的末尾,梅杰大人也稍稍提到了治安署培养有方、整改有效、支持有力、保护有道、管理有序、业绩有成……以及自己慧眼识珠、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些许功劳。

《多瑙日报》用两个整版的篇幅刊登了这篇专访,整个帝都为之沸腾,毕竟这一事件里的戏剧化元素太丰富了,充斥着悬疑、恐怖、神秘、惊悚等种种佐料,又有冥魔、魔胎、冥渊生物以及血魂教等友情出镜,极大的满足了百无聊赖空虚寂寞的多瑙市民的猎奇心理。多瑙皇家大剧院以250个金元的高价,从治安署那里买到了有关这一事件的独家改编权,用最快的速度写出剧本,将一部《名探之花魔巢喋血记》搬上舞台。至今已连演了二十七场,场场爆满。上星期雅丝姐弄到两张贵宾票,拉着我去看了一场,本以为故事主配角的原型都在我们家,第一手的资料我俩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也就是去看个热闹,没料到现场气氛太热烈了,演出极为震撼,把我俩看的如醉如痴。

首先是剧情本身精彩绝伦,又具有热点轰动效应,舞台特效出自老魔法师莫里哀之手,这位十五级的魔法大师已届90岁高龄,从少年时代起,便将毕生精力投入到舞台特效领域,并开创了“剧场幻象魔法”这一全新的魔法体系。《名探之花魔巢喋血记》的特效是这位老魔法师毕生造诣和才华的全面展现,特别是冥渊巨蛇出场那一段,配合着紧张急促的音乐,淡淡的雾气从舞台上飘下,弥漫在剧院里,突然,天花板上探出一只足有小房子那么大的蛇头,嗷嗷叫着扑向观众席,当即就有一半人吓得钻到座位下面,另一半人坐在位子上直挺挺背过气去。雅丝姐当时就吓哭了,一头钻进我怀里,让人无语的的是她钻之前扔了个火球,险些把剧院的顶棚烧着,幸亏莫里哀大师同时还是个水系魔法师,手忙脚乱的在剧院里下了一场暴雨,被淋成落汤鸡的观众还以为这是特效的一部分,回过神来之后,欢呼着报以热烈的掌声。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的演员阵容也极为强大,由帝都最当红的偶像派明星小白兰度饰演艾米罗一角,这位大明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凭借娴熟的演技,将艾米罗这一形象塑造的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在舞台上简直光芒万丈,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最终,当他斩下幕天席蛇的巨大头颅(改编的有够离谱),双手紧握宝剑,高高举向空中,吟诵着“神是公平的,掌握命运的人永远站在天平的两端”的台词落幕的那一刻,观众们热泪盈眶、举座若狂!

《名探之花魔巢喋血记》让艾米罗声名大噪,如日中天,成为市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他上周痊愈复出,受到了帝君的亲自接见。诏令于五日前颁布,对艾米罗的功勋赞赏有加,不但御赐府邸和丰厚的钱物,还荣封他为佐治亚子爵。

治安总署的升迁令随后下达,艾米罗一年之内连续第三次升职,他最新的头衔全称为:帝国治安总署帝都巡捕第三营统领、尊敬的佐治亚子爵阁下。

与之前分区副主管的职务相比,艾米罗只是升了半阶,但如今他手中掌握的实权非比寻常。帝都巡捕五营是治安总署唯一一支成建制的武装力量,历代治安大臣都将其视为嫡系王牌,对这支准军事组织的建设和发展不遗余力,什么武器装备、战马钱粮,统统不成问题。经过多年的经营和培育,时至今日,帝都巡捕五营的实力已极为可观,单从人数上看,各营兵力均达到4000人之众,几乎是军队中营级建制人数的两倍,由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根据最新评估,巡捕五营的总战力不逊于一个师团。

帝都卫戍军团驻防在多瑙城附近地区,非有帝君诏令不得入城。如此一来,城里便成了巡捕五营的天下,负责防暴、警戒、追缉等一干事宜,作为多瑙城内两大军事力量之一(另一支是负责护卫御所的羽林师团),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巡捕五营各统领的任命历来要经过千挑万选,是各方势力折冲平衡的结果。这一人选不仅要得到治安总署的高度信赖,还必须让帝君满意、内阁认同、军方也能够接受。可以说,巡捕营的统领职位,是帝国近千个统领衔中最难产的。以往,若没有几个月的拉锯角力,甭想出啥结果。艾米罗此次凭借超强的人气,得到朝中各方势力的一致认同,毫无争议的入主巡捕第三营,也算创造了一大纪录。

现如今,整个帝都五分之一的区域划在了艾米罗管辖范围以内,他的权限之大可想而知,决非一般的营级统领所能比肩;而他的知名度就连一般的内阁大臣都比不上。

哎,之前我对艾米罗唯一的心理优势,是我的圣光战队人数比他手底下人多,可现在他一下子有了4000多个小弟,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真真羡慕死我了。

我怀疑艾米罗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脑袋摔出点啥毛病来,他现在这么风光,如果换了我,恐怕乐得睡觉都会笑出声来,可他呢,整天搭拉着一张苦瓜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他一笔钱。事实上,从岭北行省回来之后,我几乎没怎么见他笑过。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怔怔的发呆,脸上的神情忽悲忽喜,看上去怪吓人。想必他自己也很清楚,于是拼命的找事情做,每天熬到大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倒头大睡,不留给自己一点空暇时间。他走马上任不过几天,巡捕第三营已经被整的服服帖帖、秩序井然,上峰对他的能力和干劲褒扬有加,想必“名探之花”的明星效应会一直延续下去。

艾米罗还是很够意思的,在他一力举荐之下,老贼竟然混进了治安总署,担任智囊团的高级顾问一职,每周能从内务府领取50个银币的丰厚薪水。要我说,治安总署真够冤大头的,老贼拿了钱从不干正事,反倒是回去大力发展他的贼窝,俨然成了多瑙城盗贼的大头目,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不过,作为《名探之花魔巢喋血记》中的著名配角,老贼在这场事件中也是卖了老命出了大力的,而且他的盗贼网络不时能搞到一些秘密情报提供给官方,如此一来,治安总署和盗贼团伙反倒结成了兄弟单位,互帮互助,还偶尔搞个联欢啥的……我晕,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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