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巴纳斯豪族发兵一万,襄助庞波·菲斯特重返领地。庞波·菲斯特乃已故菲斯特领主之长子与指定继承人,其父三年前于伽纳城郊被刺杀,刺客至今未获。一般认为,刺客为邻近的岬南豪族所派遣。
刺杀事件发生后不及两月,岬南豪族以协助维持秩序为由,悍然出兵,仅一周时间便占领菲斯特全境,庞波·菲斯特逃往境外。岬南领主遂宣布菲斯特领地并入岬南,并任命其侄杰里梅为伽纳城主。
杰里梅任城主之后,强行提高税率,在领地内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其增设的名目繁多的税项达九十七种之多,致使天怒人怨,反对势力暗中联络逃亡中的领主继承人,拥戴其复国。
庞波·菲斯特在其母族巴纳斯豪族协助下卷土重来,领地民众夹道欢迎,戍卒望风而降,出兵仅三日,兵锋已抵伽纳城下。
三月二十一日晨,双方展开决战,至正午时分,伽纳城破,杰里梅遭武装市民所袭,死于乱军之中。
三月二十二日,庞波·菲斯特宣布领地全境光复,登菲斯特领主之位。
但据有关机构分析指出,伽纳之战疑点重重。
其一:岬南豪族在得知庞波返境之后,于三月十八日派出一支七千人的援兵,赶往伽纳城,但尚未抵达菲斯特领地便于当日晚间折返。来自可靠渠道的消息表明,统率这支军队的军官在中途遇刺身亡。
其二:杰里梅的贴身卫队由三十名B阶低级武者组成,战斗力极强,却未在伽纳之战中出现,事实上,这支精锐卫队在战前便销声匿迹。据尚待证实的绝密情报透露,出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三十名B阶武者在决战前夜全部身死,并遭焚尸灭迹。
其三:杰里梅号称岬南第一高手,出任伽纳城主之前,剑术造诣已临近突破B阶。放眼莫高雷七豪族,战力超过他的强者不过区区三五人。象这样一位高级剑士,怎会丧生于市民之手?
其四:庞波此次复国,巴纳斯豪族出力甚多,按照惯例,当以重金领土相谢。然战后巴纳斯却未接受任何酬谢,反而向菲斯特境内运送了大批物资,助其重建。两个豪族之间究竟达成了怎样的交易,实在令人不解。
种种迹象表明,在菲斯特新任领主庞波·菲斯特背后的阴影之中,存在一个神秘的势力,无声无息的操纵着莫高雷地区的格局……”
——摘自藏宝商会秘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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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吃错药了吧!”吉米蹦了起来。
“少罗嗦,你只管通知就行,”我瞪了他一眼。
“可是……这么做违反校规呀。”他结结巴巴地说。
“校规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我冲他吐了吐舌头,“我这是按照队规行事,快去办吧。”
***
凌晨一点钟,圣光战队全体成员在校园南墙根集合。
要说我的队员都是好样的,起码服从命令这一点上很让我满意。劳累了一天,深更半夜还要爬起来,对这个年龄段而言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况且这么做还违反校规。
但是,没有一个人缺席,规定的一点钟集合,所有人都提前到了。
“辛苦大家了,我向你们保证,我们的付出必定会有收获,”我侧过身,向身后一指,“呶,都过来选一件趁手的吧。”
几十把铲子、铁锹、镐头、榔头、十字锄,堆了满满一墙根。这些是我通过安东尼,在校工那里借来的。
队员们本来就睡的迷迷糊糊,看到这堆东东,头脑愈发不清醒了。我也没时间解释,招呼卡特和吉米,把工具分发下去。
翻过墙头(这处围墙曾被我一箭射塌,虽然经过修整,但还是比较好攀),我带领全体队员直奔幻境而去。
幸好没被人撞见,不然,这么一帮子人半夜三更扛着这些玩意儿向山上走,搞不好会被人当成一伙盗墓贼。
我的想法很简单,修建工事,这是战前准备的正道。虽然我尚不知魔砂幻境此次幻化了怎样的地形,但就算是座石头山,我也得砸几个坑出来;就算是湖海河川,我也要在水底下挖几个漩涡!
据说魔砂大赛举办之初,战前探察地形一度很盛行,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各支战队开始推崇临机决断。说什么战争中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很难确定战场所在,只有随机应变、料敌机先,才是战争的真谛。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承认一些遭遇战的确象以上描述的那样,但在更多时候,战场是可以选择的,胜负的天平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倾斜,倾斜向准备更充分的一方。综观军事史,名将们有一个共性,就是能让对手跟着自己的步调走,使战斗在自己选好的时间和地点打响。
相信其他战队也没这么蠢,大家之所以不去提前准备,想必因为幻境的变化是在午夜,按照校规,所有学生夜间不许离校。到了第二天上午,又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根本挤不出时间进行战前准备。客观因素迫使各支战队只能进行遭遇战,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惯例,这些年来很少有战队提前勘察战场,至于连夜修建工事,大概只有我这个“怪胎队长”想得出来。
星月满天,银辉洒地,夜风吹过山林,木叶沙沙作响。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蝉声低吟,蟋蟀轻唱。
我们的队伍跌跌撞撞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身后的榔头铁锹偶有摩擦碰撞,发出金属的脆响,在静谧的夜里甚是清晰。
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黑夜和白昼,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或者是一个世界的两张面孔,二者有着各自的主宰、各自的特性、各自的规律、各自的芸芸众生。生活在白昼世界的我们无从理解黑夜的世界,正如地底的盲蚓无法想象正午的骄阳。正因为如此,在人类的眼里,黑夜是神秘的、可怖的、邪恶的。然而,或许事实恰恰相反。白天,在日光的掩盖下,世间万物镀上了一层伪装,看上去一切都似乎洁净而美好。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也许,只有在黑夜里,万物才会露出本来面目,丑陋而疯狂,充斥着低俗的欲望。白昼世界的生灵无从得知,世界的真实面貌竟是这样子的……
身边的吉米推了我一把,我一个激灵才醒过来,幻境已经到了。
入口通道处大门紧锁,据说幻境发生变幻时进入里面相当危险,所以晚上都是封闭的。
“有钥匙没?”卡特问我,其他队员全都眼巴巴望过来。
我大步走上前去,“瞧,这不就是钥匙嘛,”边说着,我抡起肩上的镐头,“咣”的一下砸在门上。
我已经是那个啥吃秤砣——铁了心了。这场比赛我誓在必得,谁都甭想阻拦我前进的脚步,更别说是这么一扇破门。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我的表率下,队员们争先恐后挤过来,各抄家伙,冲着大门乒乒乓乓一阵猛砸。几分钟后,遍体鳞伤的大门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我到这儿干啥来着?呃,好像是来做战前准备的吧,我咋觉得更象是来抢劫的哩……
穿过武器大厅,跨过另一端的出口,我已置身于幻境之中。或许是变幻刚刚完成的缘故,幻境中的景象有些异常,四下里充溢着奇妙的色彩和光点,有些区域还是一片虚影,渐渐的由虚到实,由模糊到清晰,最终定型。
不知不觉间,我已运转起灵目,好奇的望着这个刚刚诞生的新世界。
等等,那是什么!
在一片晃动的光影中,我看到一个极其陌生的、怪异的东西,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它绝不寻常,仅仅是一道模糊的残像,就带给我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
我屏息凝神,正待察看究竟,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奇怪的东西已消失无踪,四周的光点和虚影迅速消褪,片刻之后,幻境恢复了正常的面貌。
我的灵目在第一时间竟没奏效,没能发掘出真相,这对我来说尚属平生首次,让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哎,没时间理会别的了,开始干活吧。
“喂!我说你们在干啥?咦?都傻了吗?”
我奇怪的望着身边呆若木鸡的队友,然后不由自主的顺着他们呆滞的目光向前望去……
啊啊!那个万能的主啊,你也太缺德了吧!
刚才我一进幻境,注意力就被不知所踪的怪东西吸引住,直到此刻,我才反应过来。
遍布整个幻境的,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低矮岩山。目力所及的诺大区域里,没有花鸟,没有树木,连灌木丛都很稀少。除了一望无际的灰褐色岩层和少数颜色较浅的岩块,只有石缝里稀稀拉拉生长的草芽显露出一丝生机,给这个灰暗的世界缀上了几点嫩绿。
刚才我还在发狠,说什么就算弄座石头山出来,我也能砸几个坑,没成想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幻境还真给我变出一片岩石山来,这也太神了吧!
俺改了,俺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瞧瞧这鬼地方,灰褐色的是玄武岩,浅色的是石英岩,都是最坚硬的石头。指望用铁锹镐头在这种地面上修建工事?那我们岂不真成了傻子团伙!
如果艾米罗在这,凭他的斗气还能在地上挖几个浅坑,至于我们这群C阶初段和零段,趁早回去洗洗睡吧,免得损坏了工具,我还得赔钱。
“后队变前队,撤退,”我有气无力的下达命令。大家无精打采的向外走,我站在原地,越想越是窝囊,这算什么事儿!
妈的,我招谁惹谁了,连魔砂幻境都故意跟我作对,奶奶个熊!
我在心底大骂着该死的幻境,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下意识的抡起镐头,朝地面砸去。
啊,不好!等我清醒过来已经收手不及,镐头呼啸着砸向坚硬的玄武岩地,眼看就是火花四溅、镐头弯卷、木柄折断的局面。
钱!我的钱啊!
“噗”,一声轻响。
整支镐头钻进岩层里,尽根而没。
我傻眼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我不经意间功力大有突破,练成神功绝技了?
我周围还没离去的队员全都懵了,要说还是吉米反应机敏,他犹疑着举起手里的铁锹,朝着邻近的岩壁铲去。
“咔嚓!”半张床板那么大的一块岩石被铲了下来,吉米吓的一哆嗦,连铁锹都扔了。
我心念电转,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幻境刚刚幻化的缘故,虽然表面上大致成形,但各种物质还没有完全契合紧密!
“集合集合!都给我回来!”我大叫到,“第一分队去那边挖坑,第二、三分队来这边挖地道,快快快快快!”
这一通穷忙活,可把我给折腾坏了。开始挖起来还挺轻松,随着时间推移,岩层越来越硬,最后几乎挖不动了。
第一分队还好些,毕竟他们挖坑,多一铲子少一铲子也没啥。二、三分队麻烦大了,他们挖地道,挖来挖去挖不穿,这算啥事?我又不打算当鼹鼠挖个深洞储藏粮食,地道若是不能连通起来,可不就废了!
问题是,这会儿岩层已经恢复原貌了,死硬死硬的。眼看着就差最后的一呎多远,砸坏了好几把铁锹榔头,愣是砸不透。
看来得劳驾本队长亲自出马了,我把地道里的队员都赶了出去,摘下身后的弓箭,抖手射出一箭。
翠色的光华在箭体上晶莹闪烁,整支羽箭充溢着灵岚之力,直射向地道底部坚硬的岩层。
“轰隆!”莹光迸现,光华炫目,乱石穿空,岩块纷飞,险些把我活埋。
地面上的光亮透射进来,岩壁被我一箭射穿。
***
忙碌了大半宿,天亮之前,圣光战队全线撤退,每个人都累得半死不活。
成宿不睡觉,偷偷摸摸修建工事,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集体旷课。
我一觉睡到中午头,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往幻境赶。
在路上我碰见灰睛魔狼的大队人马,惠灵顿骑着他那匹红斑马,走在队伍最前列。我俩双目相交,差点擦出火花来。后来我定了定神,冲他笑了笑,咱好歹也是个战队长了,起码表面上得有点气量和风度不是?惠灵顿却丝毫不讲求风度,冲我做了个类似于“碾碎”的动作,还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然后大摇大摆率队继续前进。
我孤零零走近幻境,嗬,这场比赛观众真不少,差不多又是两千多人。虽然最近学业紧张,但大部分军校生已养成了固定观看傻子战队比赛的良好习惯。而且其他战队的比赛全都结束了,不看我们也没得可看。
嘿,不只是学生,连附近的居民都来了几十口子,看来圣光战队真是臭名远扬了。
我的队员一个都没到,这帮家伙也太懒散了,虽说昨天晚上过于劳累,可我这当队长的不更辛苦吗?
呃,好像除了最后射那一箭,昨晚我一直只动嘴皮子……
我形只影孤的站在入口处,对面是兵强马壮的灰睛魔狼全体人马。
附近的看台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咦?怎么只有怪胎队长一个人在?其他傻子呢?”
“估计吓得拔不动腿了吧?灰睛魔狼那叫一个生猛,谁碰见他们都头疼,何况是傻子战队。”
“可别啊,我可是旷课跑来的,还等着瞧热闹呢。”
“怪胎队长单挑灰睛魔狼,也很有看头嘛,哈哈。”
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哼着小曲,毫不理会周围的风言风语。
俺就是不要脸了,你能奈我何?
直到比赛临近开始,我的队员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三三两两从四面八方赶过来,那情形,就跟放养的鸭子傍晚回窝差不多。
我匆匆忙忙整顿队伍,紧赶慢赶进了幻境,幸好昨天来过一趟,跑起来比较顺溜,不然灰睛魔狼动作那么迅速,说不定真会把我们堵在武器大厅门口。
刚在一片宽阔的石坡下方摆好队列,灰睛魔狼像旋风般出现在坡顶。
惠灵顿如众星捧月般出现在人群中央,身上穿了一层铠甲加两层皮甲,裹得像个粽子。他警惕的望过来,仔细观察了许久,想必是认准我搞不出啥花样,这种地势又极有利于骑兵冲锋,嘴角上浮现出一丝阴笑。
他当啷一声拔出佩剑,猛然挥出,从阵势两翼涌出两队骑士,如山岳压顶般冲下石坡!
狼牙组!
战马的铁蹄踏在光滑的岩石上,发出一片密如鼓点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仿佛敲打在心底,无形的威压弥漫在空中,让人难以喘息。
矛枪如树林般并集,锐利的枪尖笔直的指向前方,百余仞距离转瞬而过,狼牙组即将冲进我们的阵列!
“一、二、三,开始!”我低喝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十三名圣光战队队员一起扔下武器,双手掐腰,冲着飞驰而来的两队骑士放声大笑。
骑兵阵列明显的颤动了一下,但即刻恢复了原貌,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王牌兵组,并没有被这一莫名其妙的事件所扰乱。
山坡顶端的惠灵顿从马上掉了下来,一副上当受骗的神情,有惊愕、有懊恼、还有几分疑惑,那模样甚是精彩。他应该还没找到危机所在,不过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做任何补救。
我能想象的出,外面的观众此刻肯定炸了窝,他们大概会认为傻子战队集体抽风吧?
狼牙组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突然,地面毫无预兆的沉了下去,“哗啦!”二十名骑士连人带马栽进大坑,霎时化作一团团青色光华,在遍布坑底的利刃之间飕然飘逝。
整个狼牙组齐刷刷出现在重生点,一个都不少,想必也是蔚为壮观的奇特景象。
山坡上的灰睛魔狼阵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任谁都想不到,坚硬的岩石地上怎么会有大坑?而且从左到右截断了整个山坡,这么变态的陷阱,究竟是咋挖出来的!
笑声本来就是能传染的,六十三个人一起笑,就算啥事儿没有也能笑个死去活来,况且眼前上演了如此精彩的一幕。我原本还想克制一下自己,可当我看到惠灵顿吃惊的掉了下巴那副傻样,把我乐得险些噎死。
恼羞成怒的惠灵顿拣起佩剑,发布第二阶段作战指令,狼爪组和狼尾组抖擞精神,呐喊着冲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