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威自己也并非百分百相信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更不知道道听途说的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为了说服林天浩与他去验尸,他不得不把推测变为结论,用肯定的语气分析着事情的始末。
“天浩,你想一想,吴二娘与孙继业的事,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她准备继任当家的那一日发生?即使我们暂时把四位陈老爷的死归类为诅咒,但吴二娘的奇怪行为怎么解释?还有绿袖的死,你不是也相信那不是陆琛所为吗?”
见林天浩仍然不为所动,秦威更加焦急了。解剖尸体的最佳时间是死后四十八小时内,可陈仲瑞已经过世快五天了,他怕尸体上的证据正在慢慢消失。
“天浩!”他急急叫了一声,“你再想想天盟帮的事,凶手不得当家之位,不得医书是不会罢休的!”
“吴老爷已经是当家了,‘无名医书’也在他手中了……”
“即便吴老爷确实是真凶,你想看着他霸占整个彩虹山庄吗?你想看着你的绿袖师姐枉死吗?”
听到秦威说起绿袖的枉死,林天浩心中有些动摇了。
“陈当家是大夫,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在乎自己的尸首胜过彩虹山庄的声誉,胜过山庄众人的安危吗?”
林天浩当然知道陈仲瑞把山庄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只不过她毕竟是山庄的弟子,去挖当家的墓地太过大逆不道了,更何况她对秦威的能力也有所怀疑,生怕扰了陈仲瑞的安宁,最后却一无所获。
秦威见林天浩依然下不了决心,心中更是焦急,正搜肠刮肚找理由之际,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呼唤:“林公子,你可在房内?”
林天浩应了一声,小厮也不说什么事,只说请他去吴老爷的院子。
想起观景台中陈红衣的不对劲,秦威怎么都放心不小,正想趁机去看看陈红衣,顺便问问她对吴老爷成为山庄代理当家的看法,却见罗忆榴带着丫鬟,有说有笑地入了客居,隐约中,秦威听到了一声:“没想到绿袖是这样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说实话,如果让秦威把陈绿袖与陈红衣放在天平上称量一下,他心中比较喜欢的还是温婉,聪慧又懂得隐忍的陈绿袖,所以一听到事情有关陈绿袖,马上叫住了罗忆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罗忆榴身边的丫鬟接到主人的暗示,不顾院子中来来往往的小厮仆人,噼里啪啦说开了。
原来,稍早之前,吴文博建议吴老爷把装有“无名医书”的盒子当众打开盒子,确认医书是否完好,然后再把医书封存。他的理由是,医书原本的封印已经被陈仲瑞打开,而陈仲瑞死亡多日吴老爷才接手医书,谨慎起见,大家还是应该确认医书是否完好,省得日后有什么话说不清楚。
众人觉得他这话言之有理,所以在听完陈仲瑞的遗书,陈红衣等小一辈退出正厅后,当众打开了盒子。结果,盒子中的医书还在,但盒中却多了一个纯金的小铃铛。
陈家的人都认识这个铃铛,这是陈家子孙在出生时,长辈命工匠打造的,用来保孩子平安长大的。在打造之时,每个铃铛上都刻有生辰八字。在盒中发现的铃铛上的生辰八字是陈绿袖的,也就是说,陈绿袖可能打开过盒子。
医书完好无损,陈绿袖已死,据说现场的几人商议过后是想把这件事压下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有人说,绿袖为了秦威而去偷医书,结果因诅咒而死。
说到这里,小丫头瞄瞄秦威,又看看罗忆榴,见主人微微点头,笑着说:“林二公子,陈姑娘对你可算情深意重了。”
秦威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罗忆榴,“罗姑娘,你不会也这么认为吧?”
“林大哥见谅,小丫头不懂事,胡说八道。”罗忆榴笑着道歉,行了个半礼,对丫鬟呵斥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还不滚出去!”
秦威无心应酬在他面前演戏的主仆二人,三言两语打发了两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偷医书的是陈红衣,秦威还会有几分疑惑这事是真是假,可一向做事深思熟虑的陈绿袖绝不会做如此出格的事。所以这个铃铛只可能是凶手放进去的,但目的是什么呢?
他一时想不明白,但透过这件事他相信,凶手肯定打开过盒子。所以他现在可以确定,凶手至少是有能力接近医书,能够知道陈仲瑞书房暗格位置,并且知道钥匙放在哪里的人。
站在凶手的角度,他觉得这事干得愚蠢透极。一来陈绿袖已死,毁她名誉又有何用?二来,之前把绿袖之死嫁祸给陆琛,现在又弄出个“诅咒”之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三来,当时正厅中的所有人明明决定把这件事压下来,现在却又弄得“满城风雨”,这不就说明,凶手,或者帮凶正是当时在现场发现铃铛之人中的一个?
“吴老爷,吴文博夫妇,吴大娘,徐氏,两位老夫人,太夫人”秦威独自坐在轮椅中,细数着发现铃铛的众人,“谁是真正的凶手?是谁制造了诅咒?”他喃喃自语,仔细回忆着整件事的始末,心中慢慢有了确实的人选。
“应该怎么证实我的推测?”他一边想,一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侦探片中,警察总是故意给疑犯喝水,然后再收走水杯。
“对,指纹!”他忍不住高兴地惊呼。
“凶手不懂指纹可以破案,所以一定不会抹去铃铛及盒子上的指纹。虽然其他人不见得相信指纹之说,但至少我能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然后再据此收集证据,或者设个圈套……”
秦威兴奋地想着,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在啥都没有的古代,他又该如何套取指纹,如何进行比对?
未穿越前秦威是不折不扣的侦探迷,日剧,美剧,港剧,凡是探案题材他每一部都追,再加上对法医学的爱好,无论是碘熏法,海宁德林法,还是硝酸银法,萤光试剂法等等,每一种他都早已熟记与胸。不过他也懂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所以清楚地明白自己想套取指纹的关键还在与如何获得试剂或者药品。
正当他盘算着先尝试哪一种方法时,林天浩“嘭”一声推开了门。“等我安排好了,我们就去查当家的死因!”他阴沉着脸吐出了一句让秦威惊愕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
“吴老爷要你离开山庄。”
“离开?为什么?”秦威不解地看着林天浩。他的腿虽然有知觉了,但依然不能走路,早上听张管家的意思,彩虹山庄的人都很想知道,他完全恢复后是不是真能像普通人一样行走。“怎么才几个时辰,他们就改主意了?”他疑惑地摇摇头。
林天浩关上门,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还能为了什么,一定是他心虚了,怕你知道了什么,谁让你四处打探吴二娘的事的!”
秦威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再加上也算是他赶走了天盟帮的人,坏了凶手的计划,说不定凶手现在正恨得牙痒痒。想到这,他不禁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
天盟帮没有在死者的药中动手脚,反而选择用拳头打死那人,在三当家恼羞成怒的最后一掌之前,天盟帮的人都只是嘴上叫嚣而已,并没与山庄的人产生大的肢体冲突,这也就表示,凶手为自己留了后路摆平天盟帮,整件事很可能只是他想用这次的事情,让自己在山庄立一次威,好把自己拱上当家的位置。秦伟觉得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强出头,也许已经明确知道哪个是凶手。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就表示吴老爷是凶手的可能性就低了几分。因为以现在山庄的情况,无论有没有陈仲瑞的遗书,山庄的实权都会落到他手中,也许现在对凶手来说,吴老爷才是最大的障碍。
不对!不止吴老爷。秦威摇摇头,想到了为他挡了一掌的陈雨泽。虽然他的医术不怎么样,但就因为那一掌,山庄的人都敬佩他的舍身救人,毕竟事前他和秦威还吵过一架,每个人都知道他怨恨秦威让他的父亲死于诅咒。因为他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很多人都在说,为山庄效力的大夫多的事,其中不乏名医,山庄真正需要的是医德高尚的当家。
会不会陈雨泽就是真凶之一?秦威反复推敲着这个可能性。
从一开始,陈仲瑞中意的候选人就是陈绿袖,所以绿袖被杀。如果他知道父亲还是不想把当家之位传给自己,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然后……
想到这,秦威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与陈雨泽的接触不多,但他并不觉得他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难道是他的演技太好?”
秦威的思绪开始纠结,索性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开口问道:“吴老爷想要我离开,总归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是,你坏了绿袖师姐的名节!”
“名节?”秦威觉得有些荒唐,“我哪里就坏了绿袖姑娘的名节了?”
“绿袖师姐是绝不可能为了你去偷医书的!”林天浩气愤地叫了一声,眼眶有些红了,“一定是别人把那个金铛放进去的!”
听到这里秦威终于明白,原来古代女子的名节这么容易就能被破坏。整件事其实并不是凶手太傻,错误地为绿袖制造了两个自相矛盾的死因,而是因为凶手不惜一切想让他离开山庄,这也就表示他可能已经抓到了凶手的错处,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难道是绿袖姑娘手中的小纸片?”想到这里,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放在林天浩面前,“你看这会不会是‘无名医书’的页角?”刚问完这句,他就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医书的某一页,不是正好说明绿袖真的去偷医书了吗?
林天浩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一听秦威的话,马上就生气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一直以来,对师姐来说最重要的都是山庄,她绝不会为了报你的恩,做出愧对山庄的事!”
“我,我只是瞎问问。”秦威马上气弱了。再想想觉得自己很可笑。“无名医书”至少是从陈家太爷爷那辈流传下来的,少说也有一百多年的,一百多年的旧书,书页怎么着都应该泛黄了,绝不会如此崭新。
“如果不是书页的一角,那绿袖临死前抓的到底是什么?”秦威又一次想不明白了,只能使劲挠着头。
“大少夫人真的要带着二小姐回娘家?”门外丫鬟的议论声打破了屋内两人见的沉默。
“怎么回事?”林天浩马上跑去拉开房门,质问丫鬟。
原来因为山庄的谣言越来越甚,甚至还有人说,翻看过医书的绿袖早已把“无名医书”抄录了一份。徐氏知道后,气愤非常,一口咬定是山庄的人容不下她们母女,所以故意栽赃已死的绿袖。她现在正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执意要带着女儿离开陈家。此事已惊动了三位老夫人,现在陈家的祠堂正一团混乱。
听完丫鬟的叙述,秦威禁不住冷哼一声,“真正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如果徐氏与陈红衣与整件事无关,那么如果她们真的被气走了,山庄的其余候选人就少了陈红衣这个竞争对手。“一个山庄的当家之位真的对凶手这么重要吗?或者他们的目的根本只是‘无名医书’?”
在秦威思索间,林天浩已经跑了出去。“天浩,等我一下!”秦威赶忙追了上去,他很想知道事情将如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