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十面埋伏(六)
“他撒谎!”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那人。萧瑶也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谢浮。
于武坐在他身边,一个劲的拉谢浮,谢浮却不为所动。樊雅上前道:“谢坞主,你喝醉了。来人,将谢坞主扶下去喝碗醒酒汤。”
谢浮看上去真像喝醉了,但说话条理倒还清晰。他大咧咧的走到大堂中央道:“我的刺史大人,你怕什么?你如果不是撒谎,你用得着赶我下去吗?”
樊雅还想说,张平却和蔼的道:“那么,你就说吧!我也相信,在座各位肯定对我张某人还有疑虑。我不喜欢藏着揶着,便让你一次说个痛快,也好让天下英雄知道我张某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平一番话说得漂亮,在座的人无不拍掌称好,张平笑着朝四面拱拱手一脸的正义凌然。
谢浮冷哼道:“刺史大人,大男人做事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我且问你,你说林堡主和董瞻是祖将军暗害的,可有证据?”
“自然有。但,时间过的有些久,虽然用冰库镇着,还是有些……嗯,既然谢坞主要验明证身,那么……来人,将林堡主请上来。”
两个侍卫又将林书辰的尸身抬了上来,林书辰的尸身一直放在冰库,衣服上浮着一层冰霜。
张平介绍道:“林堡主正是丧命于善长使鞭绰号‘一条龙’的王赞手下。而王赞正是祖将军的门客之一。”
张平话落,大厅内议论声纷纷而起。
谢浮笑道:“原来是鞭死的。刺史大人,可以借我两头乳猪吗?”
听说谢浮要两头乳猪,大厅内众人顿时哈哈大笑,焦急不已的于武赶紧趁机骂道:“谢坞主,发酒疯还没发够吗?赶快下去!”
谢浮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认真的看着张平道:“可以吗?”
张平抿嘴笑道:“谢坞主是要现场烤全乳猪吗?可以,可以。来人,抓两头乳猪来。”
不一会真有侍人拉着两头乳猪上来了,两头乳猪被洗得干干净净,顶着一个长鼻子四处乱拱乱闻,很是可爱。
张平道:“谢坞主,猪抓来了。你要怎么证明我在撒谎呢?”
谢浮很是自信,又道:“再借一个鞭子。”
张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依言让人送上鞭子。
谢浮指着他座位后的侍从道:“我的这位兄弟鞭法也很好。不如让他试试看能不能一鞭子抽死一头猪,如何?”
张平不疑有诈,嘴硬道:“那便试试吧。”
刚才将谢浮拉走的那位侍从走上前来取了鞭子,一鞭子朝两头乳猪中的一头抽去。果然,乳猪吱吱乱叫了两声一头倒地抽搐着死了。
张平笑道:“果然一鞭子能抽死,这能证明什么呢?”
谢浮又道:“刺史大人莫急。且看这头猪。”他取了一把匕首将另一头猪捅死,众人不知其意,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有萧瑶与染浩知道这中间的奥秘。萧瑶朝上位的张平看去,张平显然也不懂谢浮的意思正沉思着,樊雅握着剑柄紧张的看着场中情况;奇怪的是张平的儿子张智却显得很淡定,或者说神游太空?
萧瑶猜想祖逖让谢浮出面打头炮,定是做了一番后续准备;可与此同时,张平也决定在这一夜发难,张平天时地利人和,祖逖要如何在客场战胜主队呢?
被捅死的死猪也被用相同的力道抽了一鞭子,张平想上前一看,谢浮道:“让我说,让大家都看一遍,刺史大人你再看如何?”
张平为显公正,虽然心里很是忐忑仍是点头答应了。
谢浮将两头死猪和林书辰拉在一起,并揭开林书辰的衣服露出受了鞭伤的背部。在座的众人按着座次一个一个仔细将三者对比一遍。萧瑶跟在染浩身后,看到被活活抽死的乳猪身上有一道黑紫的鞭痕并且浮肿,而先死再抽的乳猪身上只是稍稍的有些青痕以及皮肤擦伤的痕迹。再细看林书辰的背部,明显是与先死再抽的乳猪的伤痕是一样的。
这样看来林书辰是死后才被抽伤的事实不需要辩驳了。
在座众人看了一圈,有人就质疑了,“张城主,我们看这林书辰似乎并不是被鞭死的。”
张平最后一个下来看,待看到三者对比,脸色顿时黑了一圈。他怒道:“樊雅,这是怎么回事?”
樊雅也看了,听张平这么问,他怒道:“我,你问我,我问谁去?手下的人交上来的就是这样的。”
这也算是给了张平一个台阶下了,张平喝道:“来人,把最初找到林堡主的人给我抓来。”
“慢着!”谢浮道:“找那些旁人是没用的。”
张平阴沉着脸道:“谢坞主,还有何指教?”
谢浮冷笑:“哼,你自己让人抽一鞭子在林堡主身上,现在却是要寻替罪羊吗?”
张平怒道:“谢浮,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谢浮也对吼道:“我不过说事实而已,你怕什么?”
张平虎目圆瞪,一张白脸被气得通红:“谁怕了?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不知好歹的士官谎报军情讨封赏。”
谢浮却笑道:“那且让你看看第二样证据。事实会证明真正说谎的是谁!”
张平句顶句:“有本事你就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看看谁真谁假。”
谢浮拍手笑道:“好!精采。由请董坞主。”
一听到董坞主,张平勃然色变,脸上的血通通倒回了脚底,只剩下寡白的苍凉。
众人都随着谢浮的手势望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早立了一个巨塔一般的人物,不是董瞻是谁。
董瞻昂首挺胸走进大厅,朝四周人拱了拱手。众人纷纷回礼,口称“董坞主。”董瞻的形象太过特殊,可谓过目难望,在座的城主坞主自然都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他只需出现就不用验明正身。
董瞻来到谢浮身边朝张平和樊雅道:“两位,别来无恙?”
张平早已经换好了脸色,上前拥住董瞻激动道:“董老弟,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你这几日都在哪,怎么不给我传个信,害我好一阵找。”
董瞻冷笑道:“让你找到,好再杀我一遍吗?”
张平呆住,继而怒道:“董老弟,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听不懂。我张平怎么可能做那等事情?你定是受奸人蒙骗了。”
董瞻也不待他说完,一把拉开自己的上衣将那一剑透心的剑伤展示在众人面前,道:“我董瞻一生打仗,刀里来火里去,何曾被人在近身刺过这样凶狠的一剑?那天晚上我见林堡主被人追杀,我便赶过去救他的部曲,谁知我不仅没救成人,还被屋顶上埋伏的二十个弓箭手逼得无法动弹。试问,在豫州城有谁人能调动如此多的弓箭手?张城主,你是想说在你自己的城池内竟然连混进来二十个弓箭手及几千发弓箭都不知道吗?”
张平腆着一张老脸负隅顽抗道:“真是很抱歉,这事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董瞻大笑出声:“张城主,事先发现不了二十多个弓箭手混进城内,事后发现不了二十个弓箭手的死亡。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呢?”
此时,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董瞻的意思。那二十个弓箭手其实就是张平派出去刺杀董瞻的,这从头到尾就是张平的阴谋。
在座的城主谁也不是傻子,到此全都朝张平怒目而视,一个年约五十年城主模样的人拍桌骂道:“张平老贼,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更多的人同样愤怒着要求张平给个解释,张平见状倒退三步突然“呛”一声拔出长剑。
众人尚不明所以,突然见大厅四面八方的门窗全都打开,从各个门窗里涌进来数不清的士兵将众人团团围在中央。
染浩本是一番置身事外看戏的心态,此时见张平撕破了脸皮竟然在大厅外埋伏了这么多士兵,他不禁也吃了一惊。一手抓过萧瑶一手抓过余涛护在身后。
萧瑶不爽使劲挣脱了他的手,道:“你干什么?”
染浩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躲到我身后,别出声。”
城主们纷纷拔出长剑以图自卫,四周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张平笑道:“各位城主坞主,稍安勿燥。我张平并没有要与众位为敌的意思。”
人群中有人怒道:“你这士兵都围上了,还叫没有为敌?”
张平叹息道:“都是被逼的呀!来人,将董坞主与谢坞主先请出来。”
众人自然不肯,张平笑道:“众位,你们且试试自己还动得了吗?你们今天饮的酒中我让人放了少量软骨散,再加上大厅里的安息香,众位,你们说会有什么结果?”
萧瑶没有喝酒自然不怕,她见染浩面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道:“你喝酒了?”
染浩点点头:“刚刚被人劝了一杯,原来他早有准备。”
其它人也发现了自己手脚有些软,拿剑的手还有些哆嗦,若与这几百名精兵对抗肯定是不行的。张平得意的大笑道:“众位,不如听我一言如何?”
人群中有人道:“张平,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平一脸尽在掌握的得意,他昂然道:“晋朝无德,所以才让各位的州所无依无靠,才让百姓流离失所。祖逖只有两千士兵,连我一个小小的豫州城都拿不下,更何况是匈奴赵朝?我们北地五州也不一定非要与晋朝为伍才能与匈奴赵朝抗衡。之前就我们自己的力量不也守住了各自的城池吗?但是诸位也知道光靠最前线的几个城池守城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与我一同高举反旗,独自立成一个朝庭,与匈奴赵朝平起平坐,这样岂不是更好?”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张平原来是要自己做皇帝。
张平开始装没牙的老虎笑得很甜蜜的道:“其实这事大家都是有好处的。在座所有愿意支持我张平的,便可高官厚禄。从此就是一国宰相。那不支持的嘛……哼哼!”
最可恨的就是这哼哼二字,透着无比的威胁。
安静许久的谢浮突然道:“我,我支持你。”
张平一愣,想了想,以为谢浮惧怕自己秋后算帐,他笑道:“这就对了,谢坞主,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来人!”一个侍人低着头奔上前来,张平道:“赐谢坞主粮食十车,绸缎一车,并升任书令史,秩一千石。”
侍人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写完后递给张平。张平仔细的看了,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章又递给侍人。
侍人将纸举起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萧瑶在下面听着浑身不是滋味,这样便是皇上啦?再看张平那一脸享受的样子,萧瑶突然想起从前某个很讨人厌的老大爷常年在公共场所搓脚丫子的样子,那时老大爷也是这般享受的模样呀!
侍人念完后又道:“谢书令史,上前接旨吧!”
谢浮愣了愣,笑道:“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接旨,我可要擦干净手才行。”
紧张的气氛不由一松,谢浮擦着手朝张平走去。
谢浮走到张平和侍人跟前站住,当大家都以为他会接过侍人手中那卷纸时,谢浮突然一把推开侍人,不知从哪抽出一柄短剑朝张平刺了过去。
张平眼见短剑伸到自己面前,长年的练武素养让他在第一时间朝最佳躲避方位躲开。他自以为这一剑定能躲过去,谁知身后不知谁推了一把,他不仅没躲开,反而直直的朝短剑撞了上去。
“噗~~”
“啊!!”
眼睁睁的看着短剑刺入自己的胸腔,张平含恨朝后看去,却见自己的儿子张智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