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骇的掉了手中的布巾，雨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玉千尘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头一阵阵的昏沉，只得乏力的靠在床柱上，微喘着气道，“然儿，你不是下山了吗？怎会回来？”声音虽是虚弱了，其中的威严却是依旧。
“我……”雨然心一横，跪在了玉千尘面前，“两日前，弟子并未下山，因为……回蓬莱之时，察觉到师父你的身体有些异样，心中放心不下，便悄悄留了下来。翠篱被您送走时我就在屋外，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师父，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她紧紧抓住玉千尘身上所盖的薄被。
“胡闹！下山去！”玉千尘低叱道。
“不！师父，这次我不会听你的！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怎么能一走了之。更何况师父你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还将翠篱也赶走了……这七天……师父，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雨然说着说着，只觉得鼻子一酸，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泪水，轻轻一眨便扑朔落下。
“你……”看见雨然眼泪的那一刻，玉千尘犹豫了。
“师父，求求你，让我留下好不好。”几乎泣不成声，雨然跪着向玉千尘又挪近了几步。
看见一直放在心尖疼爱的徒儿跪在面前，哭着哀求，玉千尘心中一阵疼痛。何时开始，这孩子已经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哪怕身负重伤都不愿让她担心，哪怕失去仙身都不愿让她留在身边担惊受怕。
但是这如水晶般聪明剔透的孩子呵，竟然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玉千尘苦笑着，依着她那倔强的性子，怕是如果他强硬拒绝的话，她便要做出些激烈的举动了。
“七天，七天之后立刻离开。”玉千尘无奈的应道。
“师父你答应了！”雨然开心的带着眼泪扑进玉千尘的怀中，一时间，让玉千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安慰她一下还是抱抱她。
从雨然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让他心头不由一震，慌忙推开她，“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你。”
雨然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超过了，红着脸拾起地上的布巾，“那……我就在旁边的客房，师父你有事喊我一声。”说罢转身就跑，结果差点左脚踩右脚跌下去。
玉千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抚起自己的袖子，看着似乎变淡一点的黑线，有些疑惑的皱起眉。
怎会有些消退下去了？
本想稍加休息一下，不想往桌上一趴便沉沉的睡去了。
雨然又做梦了，梦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景物，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白色。
“你宿命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片白色之中，突然一个优雅宁静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雨然问道。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玉千尘此生必造下三场杀孽，而你……沐雨然，今生必定会为他承担一半的罪孽。”
雨然没有说话，因为她想起了前日之事以及那个预示的梦。
“无论你相不相信，你与玉千尘的前世今生之缘必定会在这一世结果，至于结果是好是坏，端看你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雨然脱口而出。
空中传来那女子低低的笑声，“因为我能看破你们的未来。”
“沐雨然，你一定要记得，玉千尘此生会造下三场杀孽，而此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感觉到讶异，因为那是命中注定。”
雨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天亮了呢……”女子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同雨然说话。
然后，梦醒了。
张开眼睛的那一霎那，阳光刺目的让她忍不住抬手遮挡。心在狂跳着，总有不好的感觉，雨然噌的站起身来，拔腿就往主殿跑。
主殿的大门开着，床铺散乱，雪白的榻上，空无一人。
“我早该想到的……”雨然苦笑着，随手扯下丝巾蒙在脸上，试了一下体内的仙力，轻叹一口气，向门外追去。
希望来得及。她一边御风飞快的赶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为了防止前日之事再次重演，雨然特意在玉千尘身上放了一个小香囊，香囊中放着只有一种叫做“毕青”的小鸟才能闻到的香料。
跟着那青色羽毛的小鸟，雨然来到了蓬莱边岛上的一个小树林。土壤被染成了暗红色，鲜血从林中小屋中一路流淌出来，这次被杀的，是看管蓬莱边缘树林的守林人一家。
那认真憨实的大叔，好客的大婶，还有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此时却都死不瞑目的横躺在自家门口，看到这里，雨然的瞳孔不由的紧缩了。
她应该守在师父的房门口的，如果那样……雨然咬紧了嘴唇，如果那样……也许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不，不能哭，还没有找到师父，她不能哭，不能在这里崩溃！
小木屋后的一条小溪边，沾着白衣如雪的玉千尘，听见动静的他回过头来，“然儿。”
又是那邪佞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明明知道师父已经失去了本性，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因为我不喜欢他们那么快乐啊。”他笑着，笑的那么血腥。
“师父，你怎么会变得那么残忍。”雨然拼命的摇着头，“你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什么样子的呢？只因为是高高在上的蓬莱上仙，我便活该孤独一人，寂寞一声吗？因为是蓬莱上仙就应该十全十美，万无一缺吗？”他眼中的痛楚，让雨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是了，所有人都认为，蓬莱上仙玉千尘是无所不能的，所有的事只要交给他都是没有问题的，却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感受。
因为他太完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绝对不会有脆弱的时候，绝对不会有需要关怀的时候，孤独寂寞了千年之后，他决定用冰冷将自己伪装起来。于是，更没有人敢接近他。
或许他现在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却是他可以尽情的释放出自己的痛苦的时候，不是吗？
雨然吸吸鼻子，一步步的慢慢向他靠近，“师父，你不需要一定十全十美，万无一缺。就算全天下的人背弃你的时候，你都还有我。”
“你要怎么证明，你不会背弃我？”他冷笑着，冷眼看着她一步步的靠近，手中慢慢积蓄起攻击的风系法术。
雨然看见了，却是熟视无睹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师父，跟我回去吧。”
玉千尘噙着冷笑，看着她一步步的迈近，当雨然离他只有一臂之遥时，他打出了手中的风。
索性玉千尘的法力已不是太强，又没有用上全力，所以雨然只是吐出一口血，身形踉跄了一下，却依旧坚持着向玉千尘走过去。
玉千尘的眸光闪了一下，又是一波攻击打过去。雨然连连后退了几步，却是硬撑着没有倒下，即使双腿如同灌铅一样的重，还是一定要向玉千尘靠近。
玉千尘接连不断的攻击从掌心发出，虽然都没有用全力，却也足以让雨然经脉寸断。
可是当他看见雨然脸色已经煞白，嘴角的鲜血不停的奔涌，却依旧踉跄的向他走去的时候，他沉默的放下了手，任由雨然扑进了他的怀抱。
“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句话，决定了此生的不离不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