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院子里有飞扬的鹅毛雪花,没有向往日一样,颓废的躺在床榻,倚着门框的顾瑾呆呆凝视着眼前的美景,嘴角的梨花窝似隐似现,脸颊上的淡淡红晕越发诱人,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要见情郎展现着羞意。她伸出手,要去接飘落的雪花,无奈手不够长,被屋檐阻隔着,失落映在漂亮的晶眸中。
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迸发出神采,迫不及待的脱掉毛皮大衣,全然不顾****的脚就跑到院子。
乌黑柔顺的青丝在风中漫天飞舞,一袭淡淡的紫衣罗衫裙衬着曼妙身形,顾瑾银铃般得笑声如天籁久久回荡在空中,蹁跹的舞蹈像凌寒独放的傲梅的姿态般清雅脱俗。然而下一秒便被不容拒绝的小手狠狠的拉回屋子。
凌厉的眼扫在她身上,谁都不惧的顾瑾在独独在这丫头面前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头低的不能再低,装成石化的雕像,动也不敢动。
“你不顾自己的身体了?啊,你是不是嫌死的不快啊!”萧沫儿咆哮的怒吼,肿胀的双眼又急红了,颤抖着双手,第一次有甩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顾瑾颤还是动也不敢动,心里却在嘀咕:沫儿接下来会不会把自己吃了,就清蒸吧,她可不要红烧,一想起红烧肉肥腻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一阵作呕。
沫儿看见她又去神游了,唉,重重的叹口气,摔下衣袖冷身说道“该吃饭了”疾步走出屋子。
顾瑾嘟着嘴巴,后悔不该把沫儿嫁出去,看那孙总管表面上挺老实一人,这才两个月不到,把沫儿教成啥样了,不仅不怕自己了,还啥都管。动不动就给她冷脸色,若不是样貌在那摆着,她会毫不犹豫的以为是更年期提早发作。眼巴巴的看着门外的雪景,死沫儿,干嘛那么早回来!
顾瑾烦躁的醒来,有低沉压抑的哭声搅得她不得安宁,揉着眼睛看像周围,就像隔了一层纱帐,朦朦胧胧,只能模糊看见大概的轮廓,她急着下床,一个踉跄就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跟着瓷碗清脆的摔落,砸成碎片,跟着沫儿就急急跑了过来。顾瑾委屈的讨声“沫儿,把你的碗赔给我”唉!萧沫儿扶起她,实在是无奈。
她和顾瑾的碗是有一次在逛街,无意从一个工艺师傅那得到的,以单釉为主,纯正的象牙色,上面刻的是慈爱母亲抱着酣睡的娃儿,那圆圆的脸蛋,小小的手掌和脚丫泛着温润光泽,有贴花,剔花等多种装饰技巧,无一不体现创作者的高超技艺。顾瑾一下就喜欢上了,还让那位师傅又烧了一摸一样的一个给她。就是沫儿的那个碗,顾瑾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忘了,那个碗,也在前几天碎了。
轻轻把她安置在椅子上,重新盛起鸡汤,拿汤羹喂到顾瑾嘴边,记得好久以前,还是她喂她呢,顾瑾又想要习惯性的呕吐,萧沫儿带着浓重的腔音道“我熬了三个时辰的”顾瑾压住不适,张开口喝了下去,嘴角溢出浅浅的梨花“沫儿的手艺又增进了,好沫儿,下次做清淡的好不好?”顾瑾哀求着。
“不行”一来一回总算是喝下半碗,萧沫儿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总算干完了一件累活。
还没喘口气“哇….哇…..”顾瑾弯下腰又吐了起来,紧皱着秀眉,眼里浮上她看不见的雾气。萧沫儿忘记了替她拍背,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着,成串晶莹的泪珠滴在顾瑾吐出的污秽物里,平时的恐惧和压力通通发泄了出来。
屋顶上的黑云不见散去,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间屋子,近几天除了沫儿,其他的丫鬟都有意无意的躲着。
“明天就进宫了,我想去看看迎,我保证看完就回来”顾瑾举着右手,生怕沫儿不会答应,琥珀色眼睛无辜的盯着她,只要她专注的盯着人看,没人能发现她不断恶化的眼疾,琥珀色水晶眸子越发清澈明亮,顾瑾经常想,自己死后看沫儿能不能把这双眼睛当掉,说不定值不少银子呢。
“不行”萧沫儿又一次果断的拒绝,实在看不下去她楚楚可怜的摸样,语气稍缓“我一会带他来见你。”
“这么冷的天,孩子受不了,还是我去看他吧!”顾瑾担忧着扯扯她的袖子。怕她又拒绝,拿出威严的气势,“别拦我,我一定要去”这段时间,大部分事情她都依自己,既然坚持定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去备车”黯然而去。
一个月前,顾瑾把迎送在顾瑾买给沫儿的一座幽静的宅院,照规矩府里的仆人是签了卖身契的,不能随便在外面居住,可是廉瑄出去了,顾瑾的权利就最大,撕了沫儿的卖身契,为她和孙总管主婚后,就搬到那座宅第去了,白天他们两个在府里当差,晚上就能回去。看着沫儿幸福的生活,顾瑾在梦里都会笑醒。
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结实,沫儿才不情愿的让她坐上马车。握着她温暖的双手,身体涌过一股热流,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想放开。靠着沫儿的肩膀,沉沉又睡了过去
看着倾城的容颜被病折磨的不成样子,萧沫儿拼命的捂着嘴,压抑的哽咽还是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到了吗?”
“没有…..”
“到了吗?”
“没有…..”
“扼….到…”
“还有一会,快了”
“唉!沫儿,把那座宅子卖了,在给你买一处吧”顾瑾叹着气,脸上挂着不耐。
“挺好的呀”好是好,就是远了点。
顾瑾想念起廉瑄老骑的小黑马,乌黑油亮,桀骜难驯,疾驰如风。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多么明亮的世界,银装素裹,风外妖娆,金色的光铺渡着,她从来没觉得这样干净过,真想凌身一跃,跳出这马车,在上面痛快的奔跑。
只听见扑通一响,白色的积雪刻了好大一印。
顾瑾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你永远猜不透她下一秒要干什么。却偏偏阻止不了。
沫儿不可置信的张着嘴,足足能吞下一个鸡蛋,虚软的身子竟然撞开上好的楠木打造的马车摔了出去,这决计不是意外。当她冲下马车,雪里的人儿轻如羽毛,如出生的婴儿,美好安静。
阴沉的黑暗逼得萧沫儿喘不过气来,这几步比活一世还要难。
顾瑾安静的躺在她怀里,,又长又翘的睫毛沾上雪化成睡渗不进闭着的眼里,顺眼角蜿蜒而下,滴在她的手上,冰凉蚀骨。萧沫儿痴痴傻笑着。
绝望而悲凉。
顾瑾终究还是没去看成她的宝宝。
夜里狂风大作,伴着冰冷的霜雪席卷而来,屋前的攀天古树发出阵阵嘶鸣。
烛台上跳动的火苗微弱的跳动着,顾瑾苍白的脸愈发透明,萧沫儿凉水一盆有一盆,还是降不下身子上的滚烫。
你的心真是冰做的,连自己都不放过。
涌上的记忆又回到那可怕的一天,像缠绕在心头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
“放开我….你放开我……..”廉国有名的商贾个恶贯满盈的儿子,名叫徐天霸,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无所不行,看走在街上的沫儿机灵乖巧,变动了强抢之心,当顾瑾和孙总管赶到,萧沫儿衣衫不整,正死命挣扎….一时血气上涌,晕了过去。再醒,已回到王府,看着一大堆人默默的盯着她,饶是镇静的孙总管都红了眼眶,掺扶着哭成泪人儿的儿,顾瑾把手臂搭在额头,暗叹自己大意,那么长时间都瞒住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除了纰漏。
顾瑾等着一脸凝重的大夫,淡然道“大夫,本宫的病情如何”
胡子花白,满脸皱纹,年逾古稀的老者失望的摇了摇头,又在犹豫不决,似乎在找适合的措词“王妃贵体积…积郁太深,似病又来的蹊跷,老夫..回天乏术”
“大夫”顾瑾平静的眼瞳射出一道凌厉打在老者身上,“你诊错了,我患的是风寒”
哆嗦的老者听到这句话脸色剧变,“不可能,老夫行医多年绝不会诊错”
“那你说说,本宫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顾瑾垂下眼帘,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这…”老头窘迫,急的说不出话来。作为医者,一旦误诊,就算砸了自己的招牌,行医之路就走到了尽头,还有财路。医术高超的大夫往往是达官贵人的首选,给的出诊费自然不少,所以廉国很多人呕心沥血,一生都在钻研医术。
“大夫辛苦了,不如就留在府上负责给本宫煎药吧”轻柔的说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不容人拒绝。
老头擦擦额头的冷汗,颤抖的双手做了个揖,退了下去。
顾瑾看了孙总管一眼,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吃力的撑起身子,眼里闪过一抹阴沉。
孙总管苦涩的走出屋子。
清瘦的身影立于窗前,清秀挺拔,岿然不动,狂风吹乱了发丝,桌子上的茶壶杯子跟着乱舞,从容平淡的神色有淡凉如水的忧伤。
送出去的密信没有提及王妃的病情,没想到忠心耿耿的他也会有背叛的一天,他怎会不知道下场,只是苦了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四海漂零的他从没有想过有一个家会如此温暖,让他几乎就忘了他的命运是那个人在掌控,容不得半分挣扎。
高傲如他乃武林上显赫一时的万剑山庄的少主孙启,一夜之间被仇家灭门,三百多条人命的鲜血涌动,汇成一条恶龙在山庄叫嚣奔腾着,染过的地方踩上去就好像粘住了脚底。
求生的本能让浑身鲜血的他硬是爬了出来,廉瑄对他有救命之恩,教他学武。年仅十八,他一心只想报仇。
没想到的是雍容华贵的王妃给了他遥不企及的幸福,他清楚收不起,却抵制不了诱惑,
这份恩,也要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王爷的恩,只能等下辈子了。沫儿….
又一天,悬壶济世,医术高明的神医罗远因误诊王妃的病情,羞愧难当,服毒自尽,府里的几名丫鬟无故失踪。
沫儿的心纠的生疼。你连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留,断的可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