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本来清脆的女声变得悠远,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召唤。
飞扬的水袖中,众人似乎看到了称霸一时的王愁苦的眼。眼前舞蹈的女子美若天仙,凤眸深情地望着她的王,那般柔情似水。王斟觞独饮,哀叹之中战事败局已定。
他只是不知,自己最爱的人又该让她如何?自己舍不得她死,更舍不得她沦为他人妻妾。
王的叹息声中,美人媚眼如波,利剑翻飞。
···
锋利滑过了白皙的脖颈,美人颈间血流如泉,美目中还是深情。王冲了上去,抱住他的姬,手足无措。
“我未能与君同生,自愿先君而死。君无畏,姬俱何?”
洺悕站在大厅中央,声音空灵绝望,却又隐隐透着一份欣喜和欣慰。
君无畏,姬俱何?
这到底是怎样的爱恋,让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勇气。
这到底是怎样的忠贞,让一个女子愿意以死明志。
“好一个‘君无畏,姬俱何?’。”楚宸枋沉缓地开了口,音调略微上扬:“百里家的子嗣果然技艺非凡。”五分赞美。
本来陶醉在舞曲中的众人却被这一句惊回了神——弈王爷,公认的冰山霸主弈王爷竟然如此赞扬一个女子!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子也确实有足够的资本站在完美的弈王爷前面,傲然而舞。
“朽儿受不起。”洺悕的音调冷清,有些微喘。
楚宸枋略抬手,示意蓝衣,蓝衣点头,将他向前推了一段距离,刚好与洺悕保持对视的角度:“九小姐谦虚了,本王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令人陶醉的曲调。”
“王爷过奖。”洺悕先是一愣,很快就接了下去。王爷?我琢磨着是何方神圣呢敢情还是皇族中人···
楚宸枋也没有再和她玩这种循环游戏,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后转向了一旁端坐的百里睿:“看来,百里将军不仅是将门出虎子,连女儿竟也如此不凡。”百里睿没想到弈王会来有客套之词,虽然有些吃惊,还是客气得当地回应了一下:“王爷过奖了,小女只是会些奇淫技巧而已,登不上台面。”
说话的同时,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洺悕,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想将洺晞看穿。
洺悕冷笑,不予理会。
“百里将军谦虚,本王此次前来是想向将军请示,申请履行百里家与皇室的第二婚约,”说到这里,楚宸枋赤眸流转,似是无意地瞥了洺悕一眼。
洺悕心下一惊,不好的预感猛然升上了心头——
“现在,本王正式向百里家末女九小姐——百里朽儿提亲。”楚宸枋语气不是一般的平淡,平淡得仿佛仅仅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于是洺悕抽搐了。
这人真的是个神经病啊!可怕的是这神经病还是个王爷!古人怎么有这习惯啊,看到一顺眼的姑娘就娶回家里去再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连说过的话都寥寥无几少得可怜。仅凭一支舞,他就赐她一个王妃头衔?我啊呸!这这这这说是哪国的开放理论啊?
综上所述,在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性后,唯一的解释是这家伙脑袋秀逗了进水了过期了短路了。
“小女子受宠若惊。”洺悕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如果让百里睿回答,这该死的门当会对攀附权贵绝对会让她被卖掉,还有那个第二婚约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王爷尊贵之躯,小女子高攀不起。”
“本王一视同仁。”楚宸枋表示毫不在意。
“可是我不一视同仁。”洺悕坚持。
“娶你的是本王。”绝对的一手遮天不容反抗。
“可是···”洺悕一咬牙,破釜沉舟:“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短短的四个字,洺悕让所有的人认为自己绝对是耳鸣了。
笑话!百里家废物九小姐从她十岁就传遍了淮枫大街小巷,她却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男的!这是什么高级幽默?
楚宸枋没有料到洺悕竟然会出这么一招,却还是淡定接下:“九小姐说笑。”你是男的?世界上没有女人了吧?
“在下并没有说笑。”洺悕站直了豆芽菜似的身体,正色道:“性别之事怎容说笑?”不信?看来是要姐姐来点重口味的了。
“哦?”楚宸枋刻意拖长了音调显得玩味十足,却是神色严肃质问地看向了百里睿:“百里将军,你何时多出了个···九公子么?”楚宸枋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淡淡扫向一旁的百里睿。
百里睿对上了这个仅仅十九岁的年轻王爷的赤色眼睛,戎马一生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慌乱和压迫感。那双妖媚至极的赤色瞳孔中,似是用鲜血汇成了深不见底的静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却不知水底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愣了许久,百里睿才在楚宸枋的注视下回过了神来,平静地回答着:“臣确实不知有这事。”
“一个对子女性别都不知晓的父亲?”一袭白衣翩然的洺悕突然冷冷地开了口,乌黑的瞳孔中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唇角勾起,极尽魅惑:“父亲大人真是教子有方,身为你的末子,我感到莫大的荣幸。”
众人哗然。
这真的是那个懦弱无用的九小姐么?当场回驳了皇上的赐婚不说,竟然连续两次当着众人的面直面指责她的父亲。且不说她只是百里府最不受宠的九小姐,连当今圣上,也要给这百里老将军三分薄面。
“胡闹!我是你父亲”百里睿面露愠色,低声指责道。
“呵,父亲。”洺悕冷笑,转向了百里睿,目光轻蔑。
“请问,父亲大人原来还知道这苍茫人海之中,有一个人是你的末子么?看到我上台你是不是很惊讶呢?若不是每年都有旬试,我怕你是连我名姓为何都不知晓吧?”洺悕神色很平静,水袖之下的手却越抓越紧,直到指甲陷进了手心,血肉模糊也不肯罢休:“这样的您,又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是你父亲’?”
猛然松开攥紧的手,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点点染红了水袖。
“王爷,我是男子。”洺悕微笑,骄傲地站在楚宸枋的对面。
整个过程中楚宸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他那一贯慵懒的神色看着那个骄傲的身影,神态自然。
“百里家的家事本王无意插手。”楚宸枋用手支着头,神色变得有些不耐烦:“但是,九小姐一定就是弈王妃。”
洺悕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扭曲得不成样子——这家伙是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吧?不择手段是吧?
洺悕冷哼,拂起水袖甩了甩血迹,向楚宸枋走了过去。
然后,她抓住了楚宸枋的手,按在了···
“王爷,我是男子。”洺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句话,表情凶狠得仿佛要吞了眼前美丽非凡的男子。
以往自信山崩于前也可以无动于衷的百里轩,第一次觉得:果然,这世上还是一物降一物。
洺悕很淡定地抓着楚宸枋的手,可谓相当···豪放地,放在了某个可以验证性别的部位。好吧,非要再说明白一点就是——XIONG。
这傻孩子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吧?验明正身竟然···拿清白开玩笑?百里轩以少将之位保证:她,绝对是浮楚上下第一个敢这么做的女子。她一个女孩,竟然如此大方地拉着一个男子轻薄自己···她的思想还真是超出常人范畴。
如果说她方才的一支舞给人以惊艳,那这一举动就是台风过境级别的效果。
“王爷相信了?”洺悕抓着楚宸枋的手,平静沐浴着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光,心中是豪赌一场的信念。
洺悕在心里冷笑:咱现代人,玩的还不就得是个综合实力。
话虽说如此,真的能理直气壮做到这一点的,又舍她其谁?
“哦?”极具诱惑的一声感叹,洺悕觉得手中的那只手轻易挣开了她的牵制,慢慢的向上划去——锁骨,咽喉,下巴。一点点又一点点,缓慢轻巧。那只手有淡淡的温度,让洺悕觉得有些痒。
一股力量突然缠上了腰际,将洺悕猛地向前一拉。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猛地落入了一个有龙涎香味道的怀抱。
线条优美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了洺悕的头顶,懒散的声音平静到让人崩溃。
“那本王陪九公子断袖,也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