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悕虽然已经认定了是弈王的准皇妃了,但是女子出嫁之前,就算是在未婚夫家中矜持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尤其两人身份还非同寻常,更是要懂得避嫌。于是楚宸枋就失去了和洺悕畅谈未来蓝图的机会,梦想也就失去了了解未来老板意愿和工作环境及具体事务的机会。进了弈王王府之后,洺悕就被一众婆子丫鬟围成了圈儿,带到了弈王王府的侧园里去,好生照顾。
洺悕和楚宸枋今天都起的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坐着马车望弈王王府赶,关于这件事情两人的想法出人意料的契合:如果走得比较晚,那样的话就会多很多的事情,就会有很多的人关注这件事情,那么就得不到最后一个安生的结果。
马车差不多是在天刚亮没多久的时候到达,洺悕下了车就被拐走了不多讲,连早饭都没吃啊就塞进了浴桶里差点被人剥了一层皮。更可恨的是那个看起来很有权威的老婆子还笑眯眯地和洺悕说,百里小姐啊委屈你了,浴房呢是被王爷占去了,您就凑合凑合随便洗洗吧。晚上的时候我们再伺候您从里到外去去尘土。说着话的时候,那老婆子脸上那叫一个笑意粲然啊,皱纹乱得和那满地的菊花可是颇有神似之处!
洺悕黑线就像瀑布一样往下拉,随便洗洗?那敢问认真洗洗是不是要把我给拆了分皮剥骨一件件拿去使劲儿刷呢?那还真不好意思百里小姐我天生不是享福的,洗澡什么的给我盆凉水两条毛巾就可以了。趴在水里郁闷了好久,洺悕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工作,要适应工作环境才能把工作效率发挥到最高才能拿工资拿奖金拿分红,要适应要适应,姐姐我亚马逊森林里十天十夜不眠不休埋伏毒贩都可以这点小事怕什么?
“百里小姐,王爷请您到大厅去,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白色儒裙的俏生丫鬟站在门口,音量控制得不大不小,刚好让洺悕听见又不觉得吵闹。“文竹,进来说话。”洺悕坐在窗户旁边,右手方向亮着一盏灯,灯罩散发出柔柔的光芒,勾勒出洺悕虽然稚嫩却已经渐现倾城的容颜。洺悕支着头,对着不算很亮的光看手中的书。
“是。”文竹乖巧的回答了一句,小心地走了进来站在洺悕旁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百里小姐,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王爷请您到王府大厅去。”文竹的一言一行都极其谨慎得体,让人找不出什么缺漏来,看得出是从小在王府长大,练出了一幅玲珑心肝。“知道了。”洺悕没有动,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懒懒地回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那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我随时可能不去也可能突然就想去了。若是一般人家的丫鬟定然为这句话发了愁,客人是客人,照顾不好的话会被罚,可这是主子的命令,不听的话自己今后就没好日子过了。但是可惜的是文竹不是一般人家里的丫鬟,她是弈王王府里的,家生的丫鬟。弈王五岁封王,文竹打小就在这弈王王府里面长大。脚踏实地成为了弈王的大丫鬟之后,更是精明可人,对喜怒无常的弈王摸得门儿清。
弈王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出名的根本就是这喜怒无常的性格。你永远猜不到弈王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也许吃着吃着点心就突然想喝十万八千里外的花雕酒了。看遍皇都,能伺候得了弈王让弈王说不出一个差字的,右手指头输了还有多。而文竹,就是那屈指可数几个丫鬟里的领袖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应对主子变来变去的想法。想文竹对付弈王对付了差不多十年,洺悕这种会心软的还是不在话下的。要知道,弈王王府里面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被弈王打死的仆人。
对付任性的主子,要的就是山崩与前而无动于衷,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你都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极力第一时间作出顺从的举动。
洺悕不说话,文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默默地呆着,耗耐力。
洺悕看得出来文竹是个精明的丫头,也知道她的沉默是绝对顺从的意思,当然也清楚她认定自己不是个会袖手旁观让弈王打死她的主儿。洺悕硬起心肠来不一定比弈王差,只是前提是那个人得罪自己了,让自己生气了,那样的话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做不出来她不姓楚。可是怕就怕那种赌她心肠,又和她无冤无仇的人,她不是圣母确实,可也不是恶魔。
“也罢了,不就是个晚宴么,文竹你看你都逼着我去了,我就去吧。”洺悕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了文竹一眼,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文竹一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但毕竟是知礼识仪的姑娘很快就收敛住了情绪,半是玩笑的说道:“奴婢哪里敢,百里小姐你可是未来皇妃,奴婢下半辈子的日子就指着您了。”
“还指着我,过不了几年你嫁出去了,叫我怎么守着弈王那个难伺候的。”洺悕哼哼了两句,真的摆出一副凄苦的样子看着文竹:“文竹,整个弈王府里那么多丫鬟我就看你最顺眼了。你倒是说说看,我要是去了,你说弈王会不会联合他那一大帮子侧妃把我给烤了吃了,凑合凑合当晚饭?”洺悕说着话的时候很认真,如果不听内容的话,真的让人有几分相信的冲动。
“未来王妃放心,谁要是敢把你给烤了,奴婢第一个上去把那人给炖了,给您当晚饭!”文竹说得信誓旦旦,末了还很豪气地拍了拍瘦弱弱的胸脯。洺悕咯咯地笑着打趣了一句:“算了算了,你还炖别人?别回头别人把你给炖了陪我。”到底还都是花样年华的女孩子,文竹虽然沉稳老练,但毕竟童心未泯,很快就和暂时还没有养成什么主仆观念的洺悕接下了情谊,一路上低声笑闹,倒是一道好风景。
“文竹你知道么,你们王爷第一次喝白水辣椒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和别人欠他一百万一样,黑黑的就和这夜空一样。”洺悕夸张的讲述着楚宸枋在自己院子里喝茶的情景,逗得文竹连连发笑,险些拍手称奇。“这样的王爷文竹从来都没见过呢!”文竹笑盈盈地说道。“很常见啊,他就是脾气差了点,喜怒无常了点,神经兮兮了点···”洺悕本来在条条数着楚宸枋的性格特点,文竹却突然变了脸色,缩在了一边低着头。
洺悕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在这弈王府邸里面,有谁能让文竹怕到这个样子。
“朽儿参见王爷,王爷金安。”洺悕摆正了姿势,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楚宸枋坐在轮椅上,略微仰着头看洺悕,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洺悕觉得心里真是毛毛的。楚宸枋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不知百里小姐在和文竹说些什么?竟然如此···开怀?”楚宸枋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把开怀两个字咬重了声音。
“没有在聊什么,只是一些女孩子的话题,想王爷也定是对此无趣。”洺悕从善如流,回答得严丝合缝——没有缝隙的鸡蛋,我倒是看你往哪里叮。楚宸枋挑了挑眉梢,笑容玩味,“哦?没讲你怎么就知道本王没兴趣呢?”一直带着公式化微笑的洺悕突然下意识地扯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比较灿烂的笑容——孩子你这话说得真好,你自找的。
“那王爷真的要听么?”洺悕故意做出了比较为难的样子,可就是止不住眼角眉梢的暗喜。楚宸枋眉心一跳觉得事有蹊跷,可是梯子已经搭上去了,自己不听也不行了。百里朽儿虽然性格独特,有的时候言辞也是与大家闺秀有出入的,但毕竟是深闺里面养大的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话吧?···呃,应该吧。抱着侥幸的心态,楚宸枋硬着头皮问道:“百里小姐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洺悕微笑,宛如妖媚蛇妖:“我们在谈···王府各位侧妃葵水的时间。”此言一出,惊掉了不知多少人的下巴,特别是文竹和楚宸枋,两个人的脸红得和那深秋的苹果一样。谁知道洺悕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因为昨日皇后娘娘询问弈王是否有了子嗣,王爷回答说没有,朽儿有些疑惑。听老人们说,在女子葵水前后,是比较容易得孕的,一时好奇就问了问,可没想到文竹说这件事情王府侧妃也清楚。这样说的话就不是各位侧妃的问题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各位侧妃的问题就说明是···”洺悕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留给人更多的遐想空间。
洺悕虽然出言不逊,但句句有理,楚宸枋身边的丫鬟侍卫什么的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到了楚宸枋的身上,反复打量着。
楚宸枋的脸色黑成了炭,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洺悕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楚宸枋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去大厅,开始晚宴!”一句话叫回了所有人纷飞的意识,停滞的一众人等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洺悕微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接下来的晚宴也很美好,一边欣赏楚宸枋黑到不行的脸色一边品尝精美绝伦的食物,真的是人生第一大乐趣,第一大乐趣哦!
“哈哈哈,诶哟你看没看到楚宸枋那脸色,恨不得把我吞了一样···真是太有意思了···”洺悕进了房间依然笑得喘不过去来,倒在床上捂着肚子连连打滚。文竹无奈地看着未来皇妃丝毫没有形象的样子,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个皇妃,是弈王王府仆人的幸运,却是弈王的灾难。
“百里小姐要不要净身呢?浴房已经放好热水了,就等您过去了。”文竹挂好洺悕出门的时候披的米黄色披风,好心提醒道。“要去要去当然要去,听你说浴房就一定很大吧?”洺悕半躺在床上支着头问文竹。“恩,很大。浴房是弈王王府兴建之后王爷另外开辟的,一般只有王爷可以在里面洗浴,不过有的时候婉夫人也会去洗浴,当然只是偶尔。”文竹想了想,给了洺悕一个准确的答案。
洺悕翻了个身坐在床沿问道,“婉夫人?哪位仙女?”“婉夫人全名儿百里婉,是王爷的第一位侧妃,府里都是叫婉夫人。说起来婉夫人还是百里小姐您的父亲百里将军指给王爷的呢,婉夫人勉强也算是您的一位表亲了。”文竹详细地解释着:“婉夫人是王爷的第一位妇人,也是王爷最宠爱的夫人,要是其他的夫人,就是想踏进浴房一步,也是要被王爷活活打死的。”
“哦?那这位婉夫人还真是有来头啊。”洺悕挑了挑眉,觉得楚宸枋真不是个好东西,拐了一个百里族的好姑娘不说还要再拐一个。可文竹不明白这个中原委啊,以为洺悕是在因为王爷对婉夫人的宠爱感到不悦,连忙说道:“百里小姐您放心,婉夫人在王爷的心里可没您重要。今天本来是婉夫人要去浴房净身的,早七八天的时候就已经和王爷说了的,王爷没料到您今天来,硬是把婉夫人给推到了明天,把浴房让了出来给您。王爷对您,真的很好的!”看洺悕衣服漫不经心的样子,文竹急得脸都红了,真是个为主子着想的好丫头。
“知道了知道了,他对我好,实在是太好了。”洺悕敷衍似的回应着,心中却不免骂了楚宸枋几句:好小子,姐姐第一天进你弈王王府就给我树敌是吧?安得什么心思这都!洺悕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又问了一句:“那,婉夫人不是气坏了?”
“这倒没有,婉夫人本来就是好脾气,乖巧地让了出来。”文竹心情平静了一点,继续说道。
乖巧?洺悕眯起了眼睛,看来呀,自己第一个敌人就是这个婉夫人了。
弈王府的日子,果然是不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