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枫皇城南门上飘扬着浅黄色的旗帜,在风中摇晃起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旗帜之上栩栩如生的龙纹。南门前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有趣的是这些人大多数着装相似,只是颜色有所不同。仔细看去便可得知,这些大都是一些世家的公子哥儿,年岁参差不齐,上至二十七八岁,下至十二三岁,一举一动之间无不透露着贵胄的仪态。人群分成不同的群落聚集在一起互相攀谈,有一些闺中小姐随着父兄前来,绞着软丝帕子,羞怯地打量着一张张年轻秀落的脸孔,盼着自己心中之人可以主动上前,倾诉满心欢喜。
也有一些小姐左顾右盼,仿佛很是期待的样子——谁都知道,此次宴试有不少未成家或者没有正妃的王爷参加,这些王爷平日里都忙于政事脚不着地,小姐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这么好的机会赶上门来,怎么能不倾尽姿色为自己的未来吊一只货真价实的金龟?尤其是洵离王和弈王,两人母族是青锡皇族那西一氏位高权重不说,相貌也是一表人才秀色可餐。洵离王楚末白年轻豪爽,阳光的让人心里像生了蜜一样甜;弈王虽然已经有了七个妾室,却是妖娆魅惑,不知拿了多少少女的芳心还全然不知。
一些比较大的世家和王孙贵胄,大都打了这两位王爷的主意可是不假的。除了楚宸枋和楚末白之外,倒还是有一位潜力股王爷,这王爷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枢言国土。可是这位王爷极少出现,传言是体弱多病,却是生得一张绝色脸蛋比下去了不知多少女子,光这一点,就让不少好神秘的小姐们向往了许久。
这些贵族秘史咱们先不聊了,等以后才慢慢和你道来吧,毕竟主角登场了。
“宴试···”楚宸枋挑起了马车的帘子,抬头看向南门之上飘扬的旗帜,低声念道。“王爷要下车么?”秋语芥站在马车窗子旁边问道。他们现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王爷突然让他们停了下来,就站在一棵柳树下头。
楚宸枋闻言,收了收思绪开口道:“也好,人群凶猛,马车驶不过去倒是真的。”说完,还兀自点了点头。秋语芥心中有几分惊讶,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爷当真?”不要怪秋语芥质疑自己的主子,而是这种话从楚宸枋嘴里面吐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记得上次宴试之时,弈王应邀观看,也是坐着马车来到了南门,人流涌动熙熙攘攘,一行人侯了半天也不见消散。弈王当时就怒了,神色冰冷地说道:既然他们不让开,那就踏出一条路来。言罢,就命令车夫不必担心任何事情,往前冲就对了,死人了弈王一人担当。
在楚宸枋身边伺候的人大多数是楚宸枋的亲信,都是对楚宸枋绝对忠心耿耿的。既然王爷已经下了命令,那车夫也就不顾虑了,一勒缰绳就催着马向前冲去。一路上那是人挡踩人佛挡踩佛地飙了过去。当时的秋语芥还是没来弈王府多久,纵然是山崩于前而无动于衷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急忙御起轻功追了过去准备着处理后事。没想到的是弈王‘杀’到了城门之下的时候,城门刚好打开了,年轻的弈王走出了车厢站在地上,向身后受惊的众人表示歉意——见谅,本王的马被惊了。
九个字,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找弈王讨个公道——也算是不敢讨,心狠手辣下手果断的弈王,可不是普通人招惹得起的;就算是大世家,也要顾及皇室三分颜面,将此事打碎了牙齿咽进肚子里,恨在心中。所以说手握大权的摄政王也是个狂妄的年轻人,只不过他狂妄得别人无法反对而已:他有多狂妄,就有多强大。
听完此事之后,你应该可以明白,秋语芥听到楚宸枋这和气的决定时,到底是有多么惊讶了吧?
楚宸枋似是沉思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本王应该是今年立正妃,不宜染血。”意思就是本王今天心情不算很差,就不踩过去草菅几条人命了。秋语芥听了这话登时无语——果然是弈王的理论。秋语芥知道和楚宸枋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干脆也就放弃了,指使着仆从照顾王爷。
“王爷当心。”管事婆子小心地搀扶着楚宸枋坐在了轮椅上。楚宸枋落座之后,管事婆子目光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楚宸枋残疾的双腿上,心里猛地就是一揪——王爷还年轻,怎么就能没了行动能力呢?
不管怎么说管事婆子跟着楚宸枋长大,感情多少还是有的,也真的是替楚宸枋感到不值,冒着大不讳就在心中抱怨起了皇上,抱怨起了百里家的那个少将——为啥让负责政事的王爷上战场啊?虽然王爷的武功拿到青锡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毕竟是宠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那番苦呢?
想着想着,婆子就叹起了起来——王爷已经走不了路了,有那个姑娘会真心对待王爷呢?家里的几个姨娘婆子也不是不清楚,都是一些冲着王爷身份地位来的世家女儿,说得艺术一点就是政治婚姻了。书贵妃虽然也是政治联姻,但毕竟是真心喜欢浮楚先皇的,要不然就看青锡太皇对十四小女儿的宠劲儿,是怎么也不肯把公主嫁过来做一个妃子的——青锡的十四公主,怎么说也要是正室。但是公主执拗得很,就是要嫁给浮楚先皇,愁得青锡太皇和公主的哥哥姐姐们无可奈何:公主向来说一是一,很少改变自己的主意,就是错的也要坚持下去。
到最后,青锡太皇看不得自家女儿天天以泪洗面,终是过不了血缘这道关,狠心还是同意把十四小女儿嫁了过去。公主出嫁的那天,青锡太皇硬是没来送,公主朝着皇城的方向拜了又拜,才依依不舍的来到了浮楚国土。好在浮楚先皇待公主真的是很好,千般顺从百般娇宠,不然青锡太皇是要举起战旗杀到浮楚为自己十四小女儿讨个公道回来的。
公主虽然死了,可是毕竟也是轰轰烈烈爱了一次的,青锡的女子相当烈性,一生只嫁自己心仪之人,就是死也不会委曲求全的。要是心仪之人有了妻室,也绝对不会嫁过去做妾或者害人家,青锡的女子一向光明磊落,决不会使坏。不过,如此耿直爽利的女子也是最容易被伤的,这话也不假。
似乎是留意到了婆子怜惜的视线,楚宸枋微笑着开了口:“无妨的,母妃没有后悔,本王后悔什么。”婆子有些讶然,却猛然看见了王爷脸上的笑容——自信到带着狂妄天不亡我,就算亡了我也会再次举起战旗,回到沙场之上尽情驰聘。那是公主的笑容,公主第一次随着父兄的军队做一个小兵步行千里之后,回来第一个笑容。像是青锡最美丽的雪雁花徐徐绽放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绚丽到令人感到了窒息。
婆子听了这话憨憨地笑着,福了福身之后退了下去。楚宸枋默默看着人流涌动,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面有一些阴霾之色——这个仇,他弈王楚宸枋是一定要成倍讨要回来的。“气大伤身。”秋语芥在一旁沉默了很久,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开了口。楚宸枋怪异地看着面色平静的秋语芥,心中有一丝古怪的味道。
沉默了一会,楚宸枋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推本王过去。”“谨遵王爷指示。”秋语芥低声应了一句,默默站到了楚宸枋轮椅之后,缓慢地推动着他前行。
微风卷起年轻王爷白色的袍角,飞扬起来,映衬着妖冶的姿容,美丽无双。
“看吧,事实胜于雄辩。”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在身后,像是一支美妙的歌曲摇曳着丽色的音符。“呵呵,你又‘雄’了。”轻佻上扬的声调,缓慢优雅得让人觉得脸红心跳。“今天按理来说我就是‘雄’。”清亮的声音利落反驳。“本质也不可否认地是个问题。”轻佻的声音毫不让步。“你能不能拿出点做哥哥的样子啊?”清亮的声音痛心疾首。“哥哥有很多类型的,你要明白。”轻挑的声音有几分得意。“我不明白,劳您费心了还。”清亮的声音有几分气恼了。
单单听这对话和声音特点,就知道是百里家的长子九···呃,九子了。
“宸枋。”百里轩打着招呼,朝着楚宸枋和秋语芥的方向走了过来,笑容迷人。“变脸倒是快。”洺悕在一旁不满地咕哝着。楚宸枋听到了这句话,倾颜一笑:“早上好。”“早上哪里好了。”洺悕还是没有消下气去,又插了一句嘴。“牙尖嘴利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更不是摄政王妃应有的。”楚宸枋淳淳教导。“首先本公子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其次摄政王妃我也实在是不熟。”洺悕翻了个白眼,回了回去。
百里轩无奈一笑,开口道:“见谅。”楚宸枋笑容如灿:“无妨。”“切,搞得我跟小孩子一样。”洺悕越看越气越听越火,干脆偏过头去不理两人了。百里轩宠溺地看着洺悕,再次说道:“见谅啊。”楚宸枋笑容不减:“无妨。”洺悕无语对苍天。
楚宸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少年今天的着装——与自己身上款式相同的衣饰,外面是一件浅紫色的长夹,青丝用深紫色的发冠绾起,露出了精神秀气的额头。肤色如雪,墨瞳如夜,身材虽然瘦弱灵巧,却还是找得出几分世家子弟的从容姿态。不得不承认,她扮男子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几人谈笑拌嘴之际,皇城赤色的南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缓缓打开了一线缝隙。“城门开了。”洺悕望向了城门的方向,负手而立。
随着城门的敞开,皇宫奢华富贵的建筑也渐渐展现在了众人眼前——红颜朱瓦琉璃墙,清晨的阳光飞扬在这辉煌的建筑群之上,迷离美丽,凄婉迷茫。就像最美丽的梦境绽开在清晨的微风之中,引诱着来往的路人一醉生死。
有言曾道,朱门绮户掩不住,那刀光剑影。(作者注:此句原句引自织锦作品《锦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