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族对于狐莲的重视不亚于任何一个或嫡或表的子辈。
狐莲的成员大都是百里族的附属将门世家,从初代百里家主一直到现在,有很多狐莲成员世代都是百里族的亲军,比如蓝语。蓝语的父亲蓝明功十七岁加入狐莲代替了他在战场上阵亡的父亲,也就是蓝语的爷爷;而蓝语的爷爷则是在他的父亲死后进入了狐莲,担任骑队队长。
自从百里睿扩充了狐莲亲军之后,军中从以往的世代继承制,变为了大多数职位都是有能者任之,所以像蓝语这样的也倒真的是少数。不过这一改革到也带来了不少的好处,就像是林枫这样比较浅的小世家,按以往的规格是得不到这么高的职位的;改革之后,由蓝明功亲自试炼了第一批高层人员,林枫只出了三招,蓝明功就向百里睿申请破格提拔他,如果不是后来杀出了一个蓝语,林枫就是蓝明功的下任了。
百里族的狐莲亲军平常都是在皇宫里和御前禁卫军一起训练,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才会返回百里族参加训练,比如旬试之后宴试之前。百里族的亲军也并不都是附属世家,也有一些百里族表系,也拥有参加宴试的资格。当然,这些都是关于宴试的内容,我们先不说。
百里族为狐莲亲军专门开辟了一个训练场,拥有最完备的训练设施,与皇宫里的设施大部分相同甚至还更为优秀,只为了一年也不过四五次的训练——单从这一点就可见其重要性之大。
百里睿曾经说过,百里家纵使拥有浮楚大半兵权,可真正可以依靠的却是这五百人。当浩荡的灾难降临,世界都将百里族抛弃的时候,只会有狐莲亲军为他们举旗而战。这五百人是百里族精锐中的精锐,是百里族用百年时间培养出的利刃,剑锋出鞘,必会见血。
“狐···莲?”洺悕微微眯着眼睛,艰难地辨认着武场边缘伫立着的旗帜上面晦涩难懂的繁体字。“狐莲。”一旁的百里轩沉声重复。“为什么叫狐莲?”洺悕仔细地端详着武场中央那个大大的赤红加黑图案。
百里轩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顺着洺悕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才自顾自般地开了口,念了几个字:“赤狐火莲。”洺悕不解,可望着望着又似乎懂了什么。
那不算一个很精致的图案,简略的几笔勾勒出了火狐绕莲的样子。那只毛色鲜红的狐狸眼睛狭长,就像百里轩一样,只是少了轻浮多了平淡。“那朵莲花很眼熟。”洺悕兀自点头道。百里轩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讶然的神色,开口询问道:“在哪里见过么?”
洺悕有些出神地摇了摇头:“忘记了···一定见过!”“仔细想想,在哪里。”百里轩似乎很急于知道这个答案一般,鼓励着洺悕回想的速度加快再加快。洺悕眼神空洞,似是呢喃地说了一句:“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好了,不要想了。”百里轩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开始么?你需不需要时间准备?”“你说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刚回过身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洺悕很是怀疑地看着百里轩。
百里轩无奈地皱起了眉头:“我就那么不堪么?”洺悕颇有深意地看着百里轩,意味深长道:“我不否认。”百里轩欲言又止,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说什么应该都是没用的吧?对于这个有点认自己死理的丫头。
“可你是娘的孩子,我的哥哥,真的很无奈呢。”洺悕叹气,然后摊了摊手。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百里轩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不知何时忘记了,自己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因为她很少叫自己哥哥吧,勉强叫了几句‘轩哥’也是有些江湖上称兄道弟的味道——真不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男儿气。百里轩苦笑了一下,将所有的疑惑和慌乱清出了大脑。
——要照顾她保护她,应该用不着这些念头吧?要利用她设计她,也用不着这些念头吧?
“是啊,真的很无奈呢。”百里轩不由地附和着,说完之后倒是把自己惊了一惊——所幸的是,洺悕并没有留意到。
洺悕用手支撑着武场的台子,翻了上去,俯视着所有的人高声道:“开始?”洺悕右手搭在了柱子上,略偏头,笑容却很甜美。
今天是浮楚气节中被百姓戏称为‘风日’的六月三十日,来自东南方向大海之上的的风掠过浮楚这片辽阔的土地,然后飘游到内陆的上空。很久之后这个异界中所有的人都记住了这个日子,因为有一股属于帝王的风,也是从那碧蓝的海面上,带着复仇的欲望疯狂地卷积了过来,吞天沃日。
然而现在,却是无人知晓。
百里轩笑而不语,略微改变了头的方向,看向了蓝语。蓝语会意,微颔首翻身上台。
“形式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不限,最后有人倒下或者有人退出,才可以停止,不立生死契约。”百里轩朗声道,顿了顿继续:“想两位也是有分寸的人,点到即止我就不说了。”蓝语对着洺悕微欠身,示以敬意。
“不必。手术台上无恩怨,沙场之自然上也无嫡连。”洺悕负手而立,毫无畏惧地正视着高自己不少的蓝语,锐声道。蓝语心中一动,对洺悕生出了几分好感来——当真豪爽。当然,蓝语也没准备和洺悕来真的,无论怎么说她也只是个为未及笄的幼女,况且,百里轩的意思只是让他试探她的利用价值,而不是彻底击毙。
洺悕把目光落在了百里轩的身上,似乎很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有短刀么?不用很长。”“没有。”百里轩回答得很决绝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真的没有?”洺悕还是不死心。“没有。”百里轩风雨不动。
“真穷。”洺悕虽然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让百里轩现场变出一柄,可还是有些抱怨。百里轩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还是机敏地回了一句:“节衣缩食还你债啊,可有一千六百两银子。”
洺悕不可置否,翻了个白眼过去就不搭理百里轩了,转头对蓝语笑道:“请。”话音未落,那个白衣袅袅的身影就仿佛从未存在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蓝语先是一愣,在短短的一瞬凭着本能转过了身,单手格挡在前。手腕处落下了一个刀锋样的东西,猛地一撞。
“勉强合格。”女孩咯咯咯地笑着,伴随着匕首刀鞘移开与衣料摩擦,以及风掠过素帛袍角的声音:“我是速攻哦。”蓝语还没有从洺悕行云流水的第一次攻击中反过身来,后颈又是重重的一击:“所以小心点。”又是一片带着讥讽的轻笑飘过耳边。
台上可以算是正打得火热,台下却是一片的黑线。“呃···百里兄,你确定小悕姑娘这是···”李洛栖欲言又止,实在是找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洺悕这种,告诉对手自己套路的对战方式。
“···乱敌之计?”百里轩的语气里还是没忍住地带上了一丝对自己的怀疑——这么张扬高挑的攻守方式,到底是战术还是性格使然?好吧百里轩承认自己觉得是第二个。思考了很久,百里轩还是不解地看向了台上。
还没有反应么?洺悕飞快地移动着,同时用刀鞘击中了蓝语身上的许多诸如麻穴、痛穴、僵硬穴位,就是为了逼他出手——洺悕前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专攻的就是古中药和古医术,对于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个点穴啦,内力啦多少都会有研究,也猜测点穴也许确实是存在的。
点穴和内力是有内在联系的,古代的侠客所修的那些内力大多是一种人体内的热气流,什么原理暂时没证到,夏埃尔曾经提出过人体微型黑洞的引力假说,可也没有得到证实。洺悕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后,发现这个世界的内力很是神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玄幻小说,里面一般都会有个契约兽之类的东西对吧?洺悕猜测,这个世界里内力就像契约兽一样,只是一定要自己在体内培养和修炼。
知不知道在武侠世界里有个很学术的名词叫做‘冲穴’?洺悕怀疑这个世界的点穴其实就是用本体的小部分内力去在短暂的穴位接触中,先冲击它然后再停留压制,造成了比较强也比较久的反应。所幸的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身体结构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洺悕熟悉的模型。
凭借着前世对身体穴位超乎寻常的敏感和熟悉,也有碍于自己零内力再怎么样也不容易迅速修习起来的现实,洺悕理智地选择了专攻点穴,也成功的在短时间内算是学有所成了。
在这场互相试探的战斗中,洺悕不停地冲击蓝语各个穴位,麻痹他的肢体,也减弱了他对体内那股内力的控制——要知道,内力强大好是好,可控制起来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会被内力反噬而死。总而言之,你的控制能力要随着内力的增长而增长,不然一旦遇到危险释放,你还是死路一条。说来也好玩,这巧巧应了一句话——江山易得不易守。
洺悕抵住了蓝语柔软的腋下,突然有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气流死死地缠住了刀鞘,疯狂地滋长着甚至要蔓延上洺悕的手腕。洺悕心下一惊,立刻放弃了这一轮的攻击,迅速向后退去。
蓝语面对着洺悕,那张清秀的年轻脸庞依然还是面无表情,可琥珀色瞳孔里已经泛起了浓烈残忍的杀意,这股杀意也正与蓝语的理智撕斗,难解难分。洺悕的全身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感到了惊讶——这种反应,是洺悕身体做出的最高警惕。洺悕前世只出现过三次,一次是父母双双死在烈火熊熊的仓库里,一次是与训练中与李儒染的武斗,一次是在热带雨林里负重伤单挑一群豹子。
洺悕翘起唇角,冷笑——终于准备来真的了吧。洺悕将拿着匕首的手平举至眼前,伸出另外一只手抖掉了刀鞘——很好,正合我意。洺悕粉舌轻吐,极具诱惑气息地舔了一下锋锐的刀尖,巧笑言兮:
“承让。”女孩妖媚如蛇,带着危险而又富有吸引力的气质自一颦一笑间散发而出。
蓝语沉声,神色漠然:“承让。”
站在台下的两人明显感受到了那冷得骇人的战意磅礴而出,百里轩略微屏住了呼吸,唇角却是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带上了与女孩有积分相同的魅惑意味——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