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王爷果然好兴致,啊!”洺悕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脸理所当然事本如此的楚宸枋,手掌紧紧抓住了桌脚,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喂给夏埃尔的多利米(血统优良博美一只)。
族宴的桌子是比较矮的,漆红漆浮雕花纹。桌子后有一个长方形的软垫可让人盘膝而坐,洺悕的位置身后靠着栏杆,身后就是寒风湖。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看起来蛮危险的,石质栏杆也不是很高,一不小心就会磕上柱子甚至掉进湖里。洺悕居左,楚宸枋坐在右边,他的旁边还放着他那看起来很贵的轮椅。
据经验来说,楚宸枋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反击。为了准备万全,洺悕在大脑中推测了所有的回话可能性,均作了应对之策。
楚宸枋定定地看着洺悕许久,才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勾起了唇角:“过奖。”很客套的回话,不失礼仪不失身份,规矩得···不像楚宸枋。此话刚出,洺悕就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宸枋线条优美的侧脸。
这,是楚宸枋么?洺悕大脑有些混乱——这不符合任何一种猜测,不符合不符合不符合!他不应该说这个,不该是这种语气,不该是这种表情···他被外星人洗脑了么?洺悕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仿佛楚宸枋就是洪水猛兽。
“本王坐在这里,九小姐不喜么?”楚宸枋似乎留意到了洺悕无意识的动作,淡然开口道。洺悕一下子慌了手脚,意识是想向前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不,不是,我···”
“啊!”洺悕一个不小心挪出了垫子,低呼一声就要撞上了身后坚硬的石柱。一只手搂住了洺悕的腰,带着浅浅的温度透过了衣服灼烧着肌肤,洺悕被这股力量往回一拉,撞在了楚宸枋的肩骨上,硬硬地磕得额头生疼。
“不要玩如此幼稚的游戏。”温热的气息吐在了洺悕耳垂,暧昧地缠绵在脖颈之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洺悕愣住了,全身不知怎么地就不受控制地僵硬移动,坐直了身子。
他说什么?什么幼稚的游戏?是说我刚才摔倒是假装的么?洺悕缓慢地拿起了桌面上的杯子,脑中徘徊着楚宸枋方才的一席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叫自己不要插手,后来又说自己玩什么幼稚的游戏。楚宸枋,玩神秘显得你很酷么?
不要插手,幼稚的游戏。洺悕的大脑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只是一瞬,如星渺茫——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细瓷的茶杯在地上碎裂开来,杯中还有许多茶没有喝完,浅青色的茶水撒了一地,又迅速蔓延出了一朵深灰色的牡丹。好不容易将目光移开的众人又迅速将目光集中了起来——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人物,截然不同的情景。
楚宸枋右手很轻松地抓住了洺悕挥过来的左手,女孩白皙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红印,在如雪肌肤上尤为显眼。楚宸枋依然在喝茶,面色平静无波。女孩的脸颊被刘海遮住,看不清表情。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楚宸枋才放开了洺晞的手冷声道:“九小姐失礼了。”洺悕的手颓然垂下,也没有抬起头来。突然,那只被勒出血痕的手又狠狠挥了过去,被楚宸枋在半空中截住,握在了手心,一点点捏紧。楚宸枋似乎真的怒了,声调冷了不止一个档次:“九小姐到底是想做什么?”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女子,更让他们好奇的却是弈王爷的两次容忍。
女孩一直垂着脸,不做只字解释。“九小姐是否身体不适?”楚宸枋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开口道。女孩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猛然抬起了头——
“你怀疑我!”洺悕迎上了楚宸枋的目光,竭尽全力低吼出了这一句话。洺晞的脸涨得通红,胸口随着呼吸快速起伏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墨瞳狰狞得仿佛要溢出血来。
楚宸枋看着洺悕,一字一顿地说道:“九小姐误会。”“你怀疑我。”洺悕用力甩拉开了楚宸枋的手,倔强地抬起头来正视楚宸枋血色的瞳孔,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一样。
楚宸枋面无表情:“九小姐误会。”“我没有误会!你是不是怀疑我!”洺悕毫不理会楚宸枋所说的话,偏执地再次问道。洺悕觉得,这一定只是楚宸枋的玩笑,他会笑着骂她是个笨蛋竟然真的中招了,然后她再骂回去——
楚宸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既然九小姐这么认为,本王不反对便是。”很客气,客气温柔得让人心碎。
没有笑话她。
没有嘲讽她。
没有欺骗她。
他很认真地,很诚实地告诉她,我在怀疑你,怀疑你是下毒的人,怀疑你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都是有目的的。楚宸枋在,怀疑百里朽儿。洺悕第一次如此希望别人对她说谎,这一次她再也没有纠结为什么会是楚宸枋怎么可能是楚宸枋——现在,她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被那样无情地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没有丝毫犹豫。
洺悕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怎么会相信楚宸枋——从开始到现在,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楚宸枋是陷害自己的人。他都已经怀疑自己了,洺悕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坚持。
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样,凭着他与酒井文诸的一点点相似,毫不顾忌地去认为,他不会做任何有害于自己的事情。
洺悕啊,那是酒井文诸,支援A组S级特工高专,不是眼前的弈王殿下。不是说好了要放下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食言呢?
洺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右手拼命地擦拭着左手留下的红印,仿佛要擦下一层皮才肯罢休。眼眶一瞬间的酸涩迅速退了下去,变得干涸起来。
“弈王殿下。”洺悕抬起了头来,脸上的强烈的红晕退了下去,显露出白皙温润的肤色:“失礼了。”女孩的美丽有些苍白的色彩,就像夏末最后一朵莲花,用最悲怆的方式绽开在独此一支的荷塘里,清雅的色彩让人落泪。可又是那样任性,那样逞强地婷婷立在荷塘里,昭告着我不需要任何安慰,任何。
荷花如仙,芙蕖本傲。
楚宸枋做不到什么,只能拒绝所有的感情,拒绝所有的怜惜拒绝所有的愤怒。情绪太复杂会让人不理智,特别是两种对立的情绪,相互驳斥地站在一起。
他无法不怀疑这件事情。
那杯毒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是不清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百里朽儿是最有嫌疑的对象。这几****有多讨厌百里家自己是亲眼见证了的,再者,就是她母亲的身份。这是一个无法排除的疑点,生身父母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改变的。
百里家是如今皇族拥有的力量最雄厚的盟友,如果因为百里朽儿的一己私怨杀了百里睿,硬是要百里轩在这种情况下登上族长的位置难度不是没有,但还可以解决。可是,动荡也是难免的。百里族内的动荡绝对会影响浮楚的防御力量,那样的话浮楚百万大军就会落入南王手中——自己虽然是摄政王,该死的却无法干涉军事方面。
在自己可以稳住天下之前,百里家绝对不能发生任何重大失误。
他会信守对母妃的承诺,尽全力保住皇兄的天下。所以,他会排除一切有可能性的障碍,包括···百里朽儿。
她是个奇特的女子,拥有许多人望之不及的神奇吸引力,古怪的思维,看起来大逆不道的行为举止,狡黠如猫的神态,莲花一样的气质···她太神奇了,神奇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去期待,和她在一起的下一个日子,会是怎样的晴天。
她实在是太让人感兴趣了,一颦一笑千金重。也因此,让人认为她可以做到很多事,很多。如果不掐断她的翅膀,她迟早有一天会飞得很远很远,失去踪影。也许下一次出现,她就可以改变天地。
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亲手毁了她。
很久之后,洺悕真的如楚宸枋所想的一样改变了很多很多,惊天动地得让世人为之咋舌。可是楚宸枋猜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这次,他猜错了洺悕对百里家的恨,洺悕根本不知道百里朽儿的母亲以前发生的所有的事;第二次,他猜错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很强的能力无懈可击的信念,却有着最卑微的要求。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却仅仅只为了与真心相爱之人厮守一生。
他们谁都猜错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其实都给得起,只不过太贪心了,想给更多更多来留住她,最后呢,就是失去了。当然,此为后话,不再赘述。
“九妹妹真是无法无天了!”百里仙仙语气之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赤裸裸地盛放在洺悕眼前——她讨厌百里朽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百里仙仙不甘心,为什么百里朽儿这么个贱人会是末女,为什么第二婚约是百里族末女和摄政王为什么不是她百里仙仙。
本来自己怂恿这贱人把自己的那一番谬论在初旬试的时候说出来,然后让父亲处死她,再以蓝渐早有婚约为由,自己嫁入弈王府。可这贱人有长夫人为她求情,竟然免过了一死,自己气急败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她推进了湖里。贱人就是命大,这般虐待也留下了一命。更令人气不过的是,不知何方神仙帮了这贱人一把,竟然让她在末旬试上大出风头,甚至弈王殿下亲自向她提亲。
本来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这贱人竟然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弈王殿下,还谎称自己是男子,果然老天还是帮自己的。谁知到最后爹爹竟然没有处罚她,还给了她最好的待遇!今时今日,本来目光在她身上的弈王殿下又被这狐媚子样的小贱人给勾引了过去!这怎么能容忍?!
洺悕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容貌秀美却嘴脸险恶的女子是哪位,忽略了百里仙仙望向了正北方向的的蓝渐。蓝渐伸出手来做了个‘六’的姿势。洺悕点了点头,仰视着站立于自己面前的百里仙仙礼貌地说道:“六姐姐何来此言?”因为刚才的嘶吼嗓子有些哑,声音颇显得柔弱可人。
“多次辱没百里家威,九妹妹还知道叫我一声六姐姐么?”百里仙仙挑衅似的看着洺悕,眼中满是不屑。洺悕有些头疼——这位大小姐难道只有这种口气么?百里家的家规你吃什么去了?
洺悕平了平那一瞬间想拧断她脖子的念头,温声软语道:“妹妹知错,还请姐姐原谅。”很逆来顺受的样子,洺悕没什么力气和她纠缠,骂几句就快滚吧,还我个清静。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