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悕以全身的力量压制着黑衣人,心里有几分得意——若是被户教练和哥哥看到她刚才的表现,他们一定会泪流满面的。
洺悕换了个姿势,青葱般的指尖开始在黑衣人的侧脸颊处游移,黑衣人皱了皱眉头,刀尖反转,准备在洺悕危及他性命的一刻前,解决了这个清秀大胆的少年。
犹豫了一下,刀尖还是偏了偏。
洺悕有些尖利的指甲按在了黑衣人耳垂之下,冰凉的手指缓慢地转了几个小圈。
“百里家真不是人,竟然用毒。”洺悕凑近黑衣人的耳垂,乌黑的瞳孔闪烁着浓烈的有趣:“你别动。”洺悕似乎真的来了兴趣,干脆放开了所有的牵制,几乎要趴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却还是任由那纤细少年胡作非为般地趴在他的身上东瞧西看。
“黑斑,脉搏也不稳,恩···”洺悕自说自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黑衣人也不急不恼,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清秀的脸庞被烛光点亮。良久,洺悕兀自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扯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如果是那个的话···”
黑布在半空中漂浮了一下,盈盈落地。
“果然是它。”洺悕满意的扒拉着黑衣人的下唇,在唇角的曲线上看到了一个浅紫色的小点儿。得意之余,似是嘲讽地地感叹了一句:“百里家真有钱,竟然用得起七笉草。”
视线下移,落到了黑衣人的脸上,洺悕却生生愣住了。
白皙的脸庞有着冷漠的曲线,与前世自己相似的浅金色狐眼微微吊起,却没有一丝一毫邪妄之意。嘴唇很薄,属于浅玫色,找不到一丝笑的意味。精致无双的脸庞在烛光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洺悕死死地盯着黑衣人的脸,许久,才颤抖了起来。洺悕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又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已。她反手抱住了自己,瘫坐在地上全身颤抖,整个人仿佛要破碎了一般。
抬起头来,洺悕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是你···”五个字,却是有着无尽的幽怨,以及那只中所包含的欣喜,讶然,乃至···眷恋。
那张脸,洺悕不知有多么的熟悉。
就是那张脸,在因公殉职的父母的葬礼上,拉着泣不成声的她的手,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一辈子;
就是那张脸,在每一次危险任务之前,对她微笑,然后说回来会请她吃KFC,这次不能陪你好抱歉呢;
就是那张脸,在她执意加入警局做警察的时候,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然后又抱住了她,第一次哭了出来,他说他只剩她了,丢不起了;
就是那张脸啊,就是那张哥哥的脸啊,就是那张承诺会守着她直到有人有能力把它抢走的脸啊,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啊。也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啊。
洺悕踉跄着爬了起来,扑了上去抱住了坐在了地上的黑衣人的脖子,紧得仿佛有勒死他的意思。
黑衣人挣扎了一下,却被洺悕强行按住。
“别动。别动好不好。”温润如水,甚至带着低低的乞求之意:“就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黑衣人有些惊讶,迟疑一会,还是安静了下来。
少年抱了许久,才放开了他,别过了身去。黑衣人站起了身来,平静地拂去了衣襟上的尘土,神色冷漠。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燃烧的蜡烛将两人的侧影剪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墙壁上。
“想活下来么?”洺悕背对着黑衣人,略偏了偏头,露出了苍白的侧脸,病态的唇角勾了起来,极尽魅惑:“七笉草,可不是一般人解得了的毒。”洺悕的语气很沉稳,却带着无法抵挡的诱惑意味,像是魔鬼在浮士德耳边的呢喃。
黑衣人有些动摇了。
七笉草是什么东西,作为杀手他当然明白。
‘有草名七笉,多生于高山寒树之地。饮五步之血而生而长,毒发之时由触毒之处向心脉迫近,不出三日心脉破裂,即时无药可救。’——《符字·百草兽毒》
黑衣人明白,天下之大,能解这七笉草之毒的人寥寥无几。他虽中毒不久,可也来不及赶回殿中。严格来讲,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少年身上了。
可是,谁能保证这少年就值得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