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紫瞳就拎着包袱走到了墨桓的房门前。
哒哒哒,她很有礼貌的敲门,以免又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香艳场面。前天晚上的那一幕可实在是折磨了她太久,就连昨天晚上做梦似乎都模模糊糊的见着,挥之不去。
“紫瞳姑娘,怎么那么早?”墨桓打开门,刚刚从睡梦中被叫醒,他还有些睡眼惺忪,墨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垂,松垮垮的罩着一件青色的外袍,半敞着胸襟。
“跟我出去一趟。”紫瞳瞥了一眼墨桓,极简单的说了一句,便转身立到了廊下,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再不多看墨桓一眼。
墨桓蹙了蹙眉,很有些疑惑表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进来坐吧,容我换件衣服,梳洗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准备好吧。”紫瞳随口应道,却只是望着院子里,并不看向墨桓。
她还没能将那日的场面忘得干净,在这样黑漆漆的环境里太过近距离的看着墨桓难免产生什么不恰当的联想,若是被墨桓看出一点端倪,那实在太过于没脸。既然如此,不如索性离他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墨桓微一沉吟,不再多问,转身进屋。但他刚一转到紫瞳看不到的地方,便轻笑出声,扬起眼角眉梢,当真乐不可支。这个丫头看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胆小如鼠,谨小慎微,天真懵懂的很。
紫瞳一个人立在廊下,捧着手中的包袱,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今天的一番行事自然是为了试探墨桓,但除此以外,这也是一件她想做了很久,却迟迟未做的事情。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很久了,终于今天可以做个了结。
约摸一盏茶后,墨桓走了出来,一身青衫,眉目俊朗,手里还提着小小一盏灯笼。
“我们去哪里?”墨桓问道。
“跟我走便是了。”紫瞳边说边迈步径直往县衙外走去。
“露重更深,你小心……”墨桓不紧不慢地跟在紫瞳身后,但那一句“小心摔跤跌倒”还没说出口,只听紫瞳“哎哟”了一声,直直就往前摔去。
墨桓赶紧去拉她,但小径路滑,紫瞳跌得又急,墨桓没拉住紫瞳反倒是被她带着一同往前跌了过去。于是两人齐齐“哎呦”出声,滚到了一起。
“嘘!七尺男儿摔一跤用得着叫那么大声吗?”紫瞳一把捂住了墨桓的嘴,她这番行动都是瞒着世子的,若是被墨桓这样一叫唤,惊动了世子身边的亲卫们把这事儿透露给世子知道,那便是大大的不妙。
“若不是我刚才故意摔的偏了,这会儿你已经给我当了垫背,你觉得你受得住吗?”墨桓躺倒在地上,挑挑眉毛,颇有些不满。刚刚为了不让自己整个的摔在紫瞳的身上,他可是故意朝着花草堆里摔的,这会儿整个背都被咯得疼,她却半点儿不领情,居然还在嫌弃自己弄出了声音,真正是不知所谓!
紫瞳被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正整个的趴在墨桓的身上,姿势十分的不雅。她微不可察的红了耳朵根,立刻手脚麻利的站了起来。
“拉我一把。”墨桓却是躺着不动,向她伸出了手。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小小的摔了一跤就爬不起来?说出去你就不怕招人笑话吗?”紫瞳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将墨桓拉了起来。
墨桓歪鼻子斜眼睛一脸的痛苦表情,好不容易站起来,却是轻笑一声:“姑娘不会说出去的。”
紫瞳冷哼,嘟囔道:“少在那儿耍嘴皮子,对上不恭,可是会被罢官的!”
她边说边抬手帮墨桓拍掉那些粘在背上的花草断枝和尘土泥灰,然而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每一下都准确无误的拍在了墨桓背后的几处大穴之上,而且还蕴了几分霸道内力,若墨桓是个会武之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也会生出相应的力量抗衡袭击身体要穴的攻击力。
但是,墨桓显然并不会武。一拍之下,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若不是紫瞳将他扶住,他便又要栽倒进花木丛里,而他的嘴角,已是渗出一丝殷红的血。
紫瞳赶紧掏出帕子印上他的嘴角:“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桓自小多病,看来是真的不经摔,让姑娘笑话了。”墨桓淡然一笑。
“我扶你吧。”紫瞳的心里忽而便生出了内疚,墨桓若是真的不会武,她刚刚那几下,便真的会震伤了他。
看到墨桓此刻口角溢血却还泰然处之的样子,紫瞳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世界广大,处处卧虎藏龙,若单单只凭偏远平凉和墨桓这样的人物格格不入,就认定了墨桓有问题,几次三番的试探于他,或许真是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世子说,墨桓是遗落在边陲的沧海明珠,或许他才是对的。
“无妨,天快要亮了,不必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事。”墨桓放开紫瞳的手,挺了挺腰杆,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县衙门口,两匹快马早已准备好了。按照紫瞳的关照,墨桓告诉门子他和紫瞳姑娘要出城见一位重要的人物,午饭前就能回来,让门子天亮后再去告诉县衙里的贵客,让他不必为他们担忧。
如此吩咐完门子,墨桓这才和紫瞳一起策马扬鞭而去。
“你的骑术很好。”紫瞳赞道。虽说她已是觉得如此试探墨桓有些草木皆兵,谨慎过了头,但她还是不自觉的观察着墨桓的一言一行,稍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她便心头一紧。
墨桓却是不以为然的答道:“桓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也是土生土长的玉琅人。那里紧挨着西域旷原,人人都善骑术,桓耳濡目染多年,怎样也比普通人强一些。”
紫瞳点头,她果然还是太多疑了一些吧。
二人纵马疾驰,赶到小梁村口紧邻着云断山边的河谷地时,天也已经大亮了。
“这是要干什么?”墨桓勒住了马,遥遥一指,微蹙了眉问紫瞳。
紫瞳的太阳穴也突突跳了两下,九枭果然是遵令如山的好下手,只是,他这令也遵的太彻底了一些,手段也太强硬了一点。
河谷地上面朝云断山的方向摆着一张大香案,上面香烛,香炉,三牲祭品一应俱全,香案旁还端端正正摆着三个崭新的蒲团,一切都预备的极妥当,如果撇开香案桌脚旁那个被五花大绑,用破布条塞住了嘴巴的老和尚不算的话。
她不过是让九枭请一个高僧来做一场法事,结果他便给她绑了一个来,不管死活的丢在这荒山野地里。紫瞳又好气又好笑,却是无可奈何,这就是九枭的作风,只管结果,从不考虑手段和方法,更加不会考虑对方的心情。
想来这老和尚再不济也该是附近有些名声的住持,从来都是受乡人膜拜敬重,今日却被九枭如此粗暴对待,若是胆小些的便会被无端吓死,若是性子烈些的恐怕也会不堪折辱而抹了脖子撞了桌角。
紫瞳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三两下解了和尚的绳子,深深一揖:“大师,得罪之处请见谅。”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须发皆白,一脸风霜深壑的老和尚却并没有横眉冷对,怒目相向,更没有嚎啕痛哭,要死要活,他只是极平和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