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
乐安汉王府。
汉王世子正朱瞻坦面带惶恐,躬身对一人说道:“父王,在云南活捉白念宋不成,最后他死于雪崩之中。”
朱瞻坦口中的父王正是汉王朱高煦,他似是恨极,不愿见朱瞻坦,背对他而坐,声音里满是怒气,训斥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别忘了白念宋的身世!”
朱瞻坦抗声辩解道:“父王,那是出于意外!而今白念宋已去,望父王以大局为重。”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儿臣……儿臣以为,纵然活捉了白念宋,他一日不死,一日是个隐患。白念宋死了,我们的计划才更加天衣无缝。”
朱高煦怒斥道:“放肆!”又沉重叹息一声,似是心中有无限悲伤,道:“唉,你若有白念宋一半心性……生了你这么个竖子!你且下去,按计划行事,切勿再生出枝节来!”
朱瞻坦恭声应了声“是”,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嫉恨,复又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丝竹的靡靡之音从汉王府一处富丽华贵的花厅隐约传出,几个舞伎身披薄纱,妖娆起舞,娇美白皙的胴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朱瞻坦怀中搂着一个美人,正恣意调笑。
美人躺在朱瞻坦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奴家这次在云南立了大功,殿下怎么赏赐奴家?”原来是党娌妹粉面含春,媚眼如丝,樱唇吐气若兰地在讨赏。她说的立了大功,显然是指引发雪崩杀死白念宋一事。
朱瞻坦双手伸进党娌妹衣领之中,惹得党娌妹一阵轻喘。他闻言在党娌妹樱唇上亲了一口,桃花眼含着魅惑,道:“等办好了云家的事情,我就纳你为妾。”
党娌妹媚声道:“奴家一定尽力办好云家的事情!”
朱瞻坦嘉许道:“如此甚好!”手下更加用力起来,惹得党娌妹“嘤咛”一声,娇喘连连。
朱瞻坦桃花眼中的魅惑更深更浓,忽听党娌妹问道:“殿下,白念宋他的相貌……”
朱瞻坦双手一僵,桃花眼魅惑的风情顿消,带着凛然的杀气直视党娌妹的媚眼:“别问你不该问的事情!”说罢便狠狠推开党娌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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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京城。
慕容府。
慕容府位于京城西大街,此处为富豪聚集之地,到处是深宅高院,豪华气派。慕容世家虽位居全国四大富商之首,府邸却并不如何奢华。慕容光自小在徽州长大,家乡依山旁水,各朝代文人辈出,人文气息极为浓郁。慕容光成年后虽走上经商之路,因自幼受环境熏陶,颇具儒雅之风,其居住之所,也少了几分暴发户的铜臭味,多了几分雅致。
慕容府内多植竹,墙角亭边,皆是苍郁欲滴的翠竹,前后芭蕉掩映,竹柏交翠,风乍起,万竿摇空,滴翠匀碧,沁人心脾,颇有几分出尘之感。
此刻慕容府后花园一处竹亭内,慕容清扬手执一张素帖,柳眉紧锁。
顾仲阳坐在一旁,目中带着深思道:“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江湖各大门派、全国四大富商以及稍有势力的帮派商贾,皆收到了寻宝帖。只是发帖之人甚是神秘,传信人说聚会之日,发帖人自会到场,到时必会给大家惊喜。有传言说帖子为圣手佛心所发,不管此人是谁,胃口如此之大,显然居心叵测。”
慕容清扬略见清减,少了几分飞扬洒脱之态,更增几分稳重,点点头道:“义兄言之有理,此人利用人性弱点,掀起如此大的风波,显然不怀好意,只是目前意图不明,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正说话间,管家慕容安匆匆来报,对着二人躬身道:“二位公子,东宫来人,说请二公子进宫,有要事相商。”
慕容清扬问道:“来人可在?”
慕容安恭声道:“李公公还在前厅候着呢,说是二公子不用自备马车了,随他一起进宫便是。”
慕容清扬和顾仲阳相顾一眼,知道太子不请到慕容清扬是不会罢休了。慕容清扬交待慕容安道:“你去前厅招呼李公公,说等我换装,片刻即往。”
慕容安领命退下。
顾仲阳不悦道:“哪有这样请人的,欺人太甚!”
慕容清扬温声安慰道:“我们回京已三日,也该向太子复命了。”
顾仲阳目带担忧道:“此去云南未完成太子嘱托之事,我怕他借机为难你。”
慕容清扬微微一笑,傲然道:“不妨,慕容家还有可利用之处,太子没有登基前,不会过分对待慕容家的。”
顾仲阳无奈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只是对太子此人,我们也要及早防备了。”
慕容清扬点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清扬这就进宫见太子”
顾仲阳痴痴凝视慕容清扬秀美的背影,幽潭般深邃的眸中积满爱怜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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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位于紫禁城东部,三个宫殿群落,分前、中、后三殿,每个宫殿群落为三进三出。前殿端敬殿为太子议事之处,中殿端本宫为太子日常活动之处,后殿撷芳殿有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是太子及其妃嫔子女生活起居之处。
慕容清扬随李公公来到太子府,一路穿堂过榭,经由曲栏回廊,终于来到撷芳殿一处僻静书房,此乃太子接待私密客人之处。太子朱高炽为人附庸风雅,从书房的陈设布置就可见一斑。几座高大的红木书柜倚墙而立,摆满了高低不等的古书。书桌后墙悬挂着一副水墨山水画,乃元代画坛宗师、“元四家”之首黄公望晚年的杰作《富春山居图》,此图描绘了富春江两岸初秋的秀丽景色,峰峦叠翠,松石挺秀,云山烟树,沙汀村舍,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穷,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书桌上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即宣笔、徽墨、宣纸、歙砚,乃慕容清扬投其所好,精心挑选精品中的精品赠送,曾使太子大为开怀。
朱高炽虽自命风雅,但其本人却全无风雅之态。此刻他正倚在一张贵妃榻上,身材痴肥,一只大腿就有水桶粗细,让人担心精巧的贵妃榻承受不住其庞大躯体而倒塌;满脸肥肉,挤的原本细长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虽有两位美婢侍立身旁摇着罗扇,朱高炽额头仍满是豆大的汗珠,他口中骂骂咧咧道:“冰块,冰块呢?狗奴才,还不快将冰块拿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猛听得李公公尖细的嗓音道:“慕容公子到!”
朱高炽顾不得骂人,忙坐直身体,努力伸长被淹没在头肩之间的脖子,满脸笑容,眯缝着眼不住上下打量慕容清扬,道:“清扬,累你去了趟云南,清减了几分,倒越发出尘脱俗了!”
慕容清扬躬身行礼道:“清扬此去云南,有负太子所托……”
朱高炽打断慕容清扬道:“不妨事,不妨事,来来来,这边坐下。”说着一只肥嘟嘟的咸猪手伸将过来,欲拉慕容清扬的纤纤素手。
慕容清扬拱手谢道:“多谢太子恕罪!”
朱高炽的咸猪手落了个空,不好向慕容清扬发作,呵斥左右退下,方闲闲道:“如此说来,白念宋被汉王杀死了?”
“是的。”慕容清扬压抑着心底悲痛,竭力做出一副平淡的口吻。
“白念宋是什么身份,汉王为何要杀白念宋,本王还没弄清楚。不过,汉王府近日陌生人出入频繁,肯定在酝酿阴谋,这点倒是可以确定的。”提到汉王,朱高炽眯缝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不知汉王有何用意?”慕容清扬的美目写着不解,俏脸凭添几分娇态。
朱高炽目中迸出一丝炽热光芒,双眼近乎贪婪的盯着慕容清扬娇美的脸庞,他急急喘了几声,道:“汉王必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汉王到底图谋什么,你要留心打探,很可能这阴谋与白念宋有关,他才急于杀死白念宋,我们阻止不成,更要小心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又问道:“听说你也收到了寻宝帖?”
慕容清扬道:“江湖传言,说此帖乃圣手佛心所发。”
“传言也许不是空穴来风,你要借机找出背后策划之人。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我们也要时刻关注。江湖一乱,只怕别有用心之人便会浑水摸鱼,不能掉以轻心。”朱高炽目带精明,与他痴肥蠢笨的外形极不相称。
慕容清扬道:“清扬领命。太子如无他事吩咐,清扬告退。”
朱高炽嘴角扯过一丝不悦,道:“公事谈完,也该谈谈私事了。”
“哦?”
“你我的婚事!”
“太子,家父去世才一年多,清扬守孝不满三年,决不谈婚嫁!”
“先提亲行不行?”
“家父尸骨未寒,清扬不想谈论此事!”慕容清扬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朱高炽挪动着肥硕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堆满肥肉的肚腹几乎垂到地面,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口中连连道:“不谈,不谈,你说不谈就不谈。”
慕容清扬趁机道:“谢过太子体谅!”
朱高炽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勉强。虽然他属意慕容清扬已久,慕容光在世时,他即向慕容光提亲,遭婉拒。得知慕容光死讯后,他立即向慕容清扬伸出橄榄枝,如愿拉拢了慕容清扬,然一谈婚事慕容清扬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以为父守孝为由拒绝。他也不敢逼迫过甚,以慕容家的能量,一旦反弹,连他也不得不忌惮。所以,每次面对慕容清扬连男装也难掩的美色,纵然心痒难搔,也只有徒叹奈何!
忽听门外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李公公,慕容公子是否在此?”
只听李公公恭声答道:“禀皇太孙,慕容公子正和太子殿下谈话。”
那年轻男声惊喜道:“果在此处!”
书房的门猛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男子走进书房,见到慕容清扬时双眼不由一亮,再也挪不开视线,他欢颜道:“慕容公子,别来无恙?”却是朱高炽的长子朱瞻基。
慕容清扬淡淡笑道:“谢皇太孙关心,清扬甚好!”
朱高炽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不悦道:“清扬,事情谈完,你先回府吧。”
“清扬告辞。”慕容清扬微一拱手,潇洒转身离去。
朱瞻基视线兀自追逐慕容清扬背影而去,口中叫道:“慕容公子,我送你出宫。”就欲追出门来。
慕容清扬未及应答,朱高炽怒斥道:“瞻基,回来!父王还有事情要交待于你。”
“哦……”朱瞻基念念不舍地看着慕容清扬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眸中露出一丝失望。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的痴态,目中射出嫉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