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努斯一听是白念宋前来,虽然面有不悦之色,但因白念宋武功高强一直对他有所顾忌,如今更是有求于他,当下不敢怠慢,看了云彤珠一眼,又吩咐了管家几句,便匆匆赶去会客。
王子府接待贵客的客厅处,一个颀长的身影挺拔而立,似正在欣赏厅中的书画古玩,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便寻声转过头来,此人正是易容后的白念宋。
急步而来的尤利努斯一见白念宋,便忙招呼道:“白公子大驾光临,迎接来迟,失礼,失礼。”
白念宋淡笑道:“王子久违了。”
“白公子请坐,请上坐。”尤利努斯客气地招呼着。
“王子不必客气,”白念宋早就见惯了尤利努斯对他的热情,但此番前来,却是知道他的客气因何而来。
果然,二人分宾主坐下之后,尤利努斯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试探道:“白念宋今天来……”
白念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心焦苯教和格鲁耶巴乃至拜里曼苏尔亲王之事,便直接答道:“明贤大师昨晚与在下彻夜彻夜长谈,已将国王及王子的意思转达在下了。”
尤利努斯眼露殷切期待,同时也可看出他心中的忐忑更多了,只听他小心问道:“那白公子的意思……?”
白念宋道:“麻诺巴歇国的国事,在下不欲干预。”见尤利努斯脸露失望之色,白念宋继续道:“不过,对于邪恶之事,在下却不能袖手旁观。”
听到此处,尤利努斯目中又点燃了些微希望,“白公子言下之意是……?”
白念宋徐徐道:“在下的意思,如果那苯教在贵国行那天理不容的邪恶之事,即使与中原百姓无关,但在下碰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如果那苯教来到贵国只是为了传播宗教,并无伤害百姓的不轨行径,那么在下对贵国形势也就爱莫能助了。”
“白公子言之有理。”没有听到白念宋满口答应,尤利努斯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勉强,只是他又不想轻易放弃,便又缓缓道:“为了探查苯教的底细,父王也曾多次派人去拜里陵庙暗中探查,只是派去的人手进入拜里陵庙之后,都如石沉大海,全无音讯,就连格鲁耶巴去迷离岛那些日子也不例外。所以,”尤利努斯一脸无奈地说道:“直至今日,除了一些他们宣传的教义和替信徒治病等有限的公开信息,我们还没有探到关于苯教的任何有用情报,反而增加了几分神秘和不祥的感觉。”
似乎是怕白念宋不相信,尤利努斯又面露尴尬补充道:“王宫中侍卫虽多,但真正的高手却寥寥无几,还要留守护卫王宫的安全,所以,对拜里陵庙的探查也一直不能成功。”
白念宋道:“在下倒是偶然间去过拜里陵庙一次,虽然感觉拜里陵庙里似乎隐藏些什么,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在拜里陵庙的苯教到底如何,在下认为还有必要再去一次。”
尤利努斯见白念宋答应探查拜里陵庙,神情稍为舒缓,“白公子可有决定何时去拜里陵庙?”
“就在这一两日。”
“如此就多谢白公子了。”
“如果苯教果真有不良行径,以在下一己之力,只怕也是力有不逮,在下倒是可以牵制住格鲁耶巴,余者……”
见白念宋沉吟,尤利努斯忙道:“其余人等不用白公子费心,苯教如果果真如白公子所说的是个邪教,父王必会倾力剿灭。”
尤利努斯似乎想到了剿灭苯教之时的情景,情绪不由高昂起来,只是他见白念宋神情却有异,似在倾听什么。
尤利努斯不觉也竖起耳朵倾听起来,只是他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不禁疑惑地望向白念宋。
白念宋问道:“府中何人哭泣?”
尤利努斯无辜道:“府中有人在哭泣?”
白念宋道:“听声音像是一个熟人。”
“熟人?”尤利努斯脑子飞速转起来,忽地想到一个人,不禁脸色复杂起来。
“云彤珠此刻可在府上?”
见白念宋已然提起,尤利努斯也不敢隐瞒,只得道:“云姑娘确在府中。”
“能否请云姑娘一见?”见尤利努斯神情不对,白念宋也未多问,王子府中的哭声白念宋早就听到,只是此刻才确定是云彤珠在哭泣,因而才询问起来。
对于白念宋的请求,在目前形势下,尤利努斯当然无法拒绝,他正欲步出厅外,白念宋却道:“让管家请来云姑娘即可。”
尤利努斯讪讪停下脚步,随即唤来管家吩咐几句,管家便领命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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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宋的到来,使得尤利努斯暂时离开了,他带给云彤珠的巨大压力和威胁感也一同消失了。云彤珠顿时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板上,只是心头的恐惧却不曾消散。
身为女人,她当然知道尤利努斯向朱瞻坦索要她的真正意图,如今她身在王子府,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反抗?以她的烈火性情,宁愿死也不愿面对那可怕的命运。
她不是没有想过死。只是,一想到朱瞻坦还在麻诺巴歇国,还有可能会来王子府,如果得知了她的死讯,一时想不开随她而去,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她的私心里,为了得到朱瞻坦的爱她可以付出一切,同样,为了朱瞻坦的生命安全她也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忍受一切。
与朱瞻坦的分离不亚于生离死别,还有盘旋心头不去的尤利努斯目光中赤裸裸的企图,使得她的心头一阵绝望,她再也顾不得形象,就这样坐在地板上抱着膝头,嘤嘤啜泣起来。
正是这无助的哭声,传到听力远高于常人的白念宋耳中,进而产生了疑惑。他并不知道朱瞻坦与尤利努斯王子之间达成的协议,更不知朱瞻坦一早已将云彤珠送进了王子府。
但这一大早,听到云彤珠在王子府哭泣,这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他不由向尤利努斯问道:“朱公子可在贵府上?”
尤利努斯心中暗呼不妙,口中却不得不答道:“朱公子此时不在府中。”
“哦。”白念宋听后便不再言语,心中却有了计较。据他对朱瞻坦的了解,朱瞻坦乃初次来到麻诺巴歇国,也没听说他与尤利努斯有甚交情,怎会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女人独自留在他的府中?
再说,麻诺巴歇国风气开放,女子独自住在他人家中也许不算奇怪,可对于礼教尤其是男女之防要求极为严格的中原来说,这几乎是不能容许发生的事情。
尤利努斯花名在外,白念宋也有所耳闻。但他曾与尤利努斯在太阳号上相处多日,就他观察的尤利努斯对春花和冬梅二位绝色女子的行止,倒觉得与他的花名不甚相符。那么,云彤珠孤身在他的府中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朱瞻坦肯将云彤珠丢在王子府?
就在白念宋思量间,云彤珠已来到了厅中。她一见白念宋,虽有意外之色,但美眸中更多的是幽怨。
白念宋见她虽擦干了眼泪,但薄施脂粉的粉面上犹有泪痕,比起往日刚强倔强的模样,另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小女人的楚楚风情。就是尤利努斯见了,也不由心泛怜爱。
云彤珠与白念宋相处时日虽不多,对他的为人却十分了解,知道他那温暖沁人心的关怀之情,因此此刻见了白念宋,便宛如见了亲人一般,忍不住心头一酸,虽极力不想表现软弱,眼泪依然在眼眶中打转。
“白公子。”她忍着泪意,咬着嘴唇,轻轻开口。
白念宋见她这般模样,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已肯定事情不简单,不禁道:“云姑娘因何在此处?朱公子现在何处?”
如果说云彤珠在揽云山庄时随朱瞻坦远走海外还只是出于少女初恋时的冲动,在经历了如许多的事情之后,此刻在王子府中的云彤珠已成熟了许多。
虽然此刻心情悲伤,思绪纷乱,仍未影响到云彤珠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她见白念宋与尤利努斯平起平坐,神色自若,隐然还带有不悦之色,尤利努斯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之态。
白念宋在迷离岛上突然出现,他那与朱瞻坦一模一样的容貌自然令云彤珠惊讶不已,白念宋与朱瞻坦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没逃过云彤珠的眼睛,只是她一心沉浸在朱瞻坦的爱情中,除了朱瞻坦和朱瞻坦对她的感情,对外界事物几乎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甚至连朱瞻坦的身世她也从未在意过。因此,对于白念宋的身份,以及他与朱瞻坦的关系,她也不曾追问过。
她也不知道白念宋与尤利努斯的关系,但察言观色下来,她发现尤利努斯对白念宋显然心怀某种忌惮,或者说白念宋有某种令尤利努斯顾忌的能力。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自心头闪过,“也许,这是我们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也许,为了怕惹白念宋不快,尤利努斯会让她出府,并不会对她和朱瞻坦报复。也许,为了她与朱瞻坦朝夕相处的幸福,为了避免被侮辱的命运,值得冒一次险。
她的心中不是没有迟疑,如果白念宋不能将她带出,也许她的命运会更凄惨,这个她不是很介意,就怕即便白念宋将她带出王子府,却遭到尤利努斯的可怕报复,对她特别是对朱瞻坦的报复。
但迟疑只是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揽云山庄时的那个少女,那么决绝地坚定地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当她又一次面临选择时,选择在痛苦中死去,或是在绝境后幸福,她的勇气和果决仿佛又在一瞬间回来了。
只要,只要回到中原,寻一人迹罕至之处,与朱瞻坦隐居厮守。就算尤利努斯在麻诺巴歇国手眼通天,想要在天大地大的中原找到他们,怕也不是易事。这一步踏出,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云彤珠瞟了尤利努斯一眼,见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由心中一寒。但是,
云彤珠从来就不是胆小寡断之人,她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因此她移开目光,不看尤利努斯目中暗含的警告意味,以从未有过的恭敬姿态,向白念宋深深施了一礼,“奴家见过白公子。公子他临时有些事情要办,让奴家在王子府中等候。”
云彤珠深深呼吸了一下,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全部压制下去,她不理会尤利努斯那渐渐变得严厉的眼神,鼓足勇气说道:“既然白公子恰巧来到王子府上,那奴家便随白公子一同回客栈吧。”
因为极度紧张,云彤珠那玲珑的娇躯甚至在轻轻颤抖。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只见白念宋意味深长地看了尤利努斯一眼,尤利努斯苍白着脸色,勉强笑了一笑,“朱公子与小王虽是初次见面,却一见投缘,彼此信任,因此朱公子将云姑娘暂时安置在本府。既然云姑娘与白公子相识,小王便拜托白公子将云姑娘带回照顾。”
“那么在下便与云姑娘一同回客栈。”虽然心中觉得蹊跷,但既然云彤珠和尤利努斯都不肯明说,白念宋也不揭破,只微笑着答应。就算朱瞻坦愿将心爱的女人留在异国他乡,可只要看看云彤珠的模样,就知道她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那么自己就不能拒绝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的请求。
见白念宋没有追问,尤利努斯暗自长吁了一口气,云彤珠的大胆要求自然令他恼怒异常,可当着白念宋的面他又绝不敢发作。在这有求于白念宋的紧要关头,白念宋没有怪罪于他,他已是万分庆幸。
至于云彤珠,他与那朱公子还要商量合作剿灭苯教之事,区区一个女人,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因此,虽然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眨眼间飞了,虽然心情郁闷烦躁,尤利努斯仍向白念宋挤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如此多谢白公子。”
白念宋起身走到云彤珠身边,对尤利努斯道:“相关事宜待在下查探清楚后再行商议。”
云彤珠亦向尤利努斯盈盈一拜,“奴家谢王子殿下照顾。”她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脾性,但她更知在麻诺巴歇国皇都一个王子的势力,能得白念宋将她带出王子府已属侥幸之至,为了朱瞻坦着想,她却绝不敢过分得罪尤利努斯。
“小王静候白公子佳音。”尤利努斯没有理会云彤珠,却对白念宋尊敬说道。
“对了,为了明贤大师的安全,在下建议暂时让大师居住到王宫中。”已经离开的白念宋又转身对尤利努斯说道。
“白公子吩咐,小王自当禀明父王处理。”昨晚护国寺发生的事情,尤利努斯也有所耳闻,故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白念宋。
当白念宋与云彤珠一同离开后,尤利努斯目光阴寒地盯着云彤珠的背影,恨恨道:“不识抬举的女人!”
“殿下,”和云彤珠一同来到会客厅的管家叫道:“难道就任凭那个女人就此离去?”
“现在正是用到白念宋之时,且随她去,哼,她迟早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