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郎君?”吴老大不由得偷偷看了司徒云一眼,心想:“难道指的是兄弟吗?可他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么能说是‘鬼面’呢?真是奇怪!”
只见司徒云微微一笑,答道:“没错,段瞎子,正是小弟我。你这一手掌握人、鬼、魔三界消息的神机妙算,其实早该猜到我要来了吧!”两人又听见一阵“嘎嘎”的尖笑声,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随即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段瞎子?”果然没错,这人的眼珠早就没了,只剩下两条细细的窄缝留在那里,还一眨一眨地跳动着,露出些微发白的精光。没眼睛也就算了,而且这瞎子的脸,简直就像被强酸烧过一样,烂得惨不忍睹!脸上的肉块都纠结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吴老大只看见,那张烂面上露着个一张一合的黑洞,那破锣般的嗓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吴老大不禁有些慌了神,“司徒兄弟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怎么看到的净是些奇形怪状的丑八怪。哼!还好意思叫别人鬼面,我看这名字送给他自己还差不多。”
段瞎子慢慢地走近,只见他眯起那双“一线天”似的眼睛,上下扫了司徒云一番,才不阴不阳地说道:“‘鬼面郎君’司徒云,当年六觉寺一别,你我已有多年不见,故人看来风采依旧啊!不像我,人不人、鬼不鬼地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老弟,还是你潇洒啊!”
说着,他又扬起一张烂面,“嘎嘎”地笑了起来。可吴老大分明听出,那笑声里,其实还包含了几分凄凉。
司徒云说:“老瞎子,当初要不是你泄露的天机太多,恐怕也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怪就怪你自己贪心不足吧!好了,闲话少说,看看我这次带来的货色如何?”
说着,他一把就扯下了吴老大额头上的黄符,吴老大顿时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的景象又完全换了个样。
只见四下里阴风四起,鬼影憧憧,这儿显然不是什么店铺的内堂,而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啊!他再看看那些蜷缩在铁笼里的怪物,顿时就吓了一大跳!那分明就是些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恶鬼!吴老大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司徒云见状,便扶了扶他那发抖的肩膀,说:“吴大哥,你不用害怕。这段瞎子虽然面目丑陋,但也不是什么恶毒心肠之人。他可是当年名动一时的金陵妙算---段玉伯,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没有他不知道的,你尽可以发问。”
吴老大哆嗦着说:“什么伯?我从来没听说过!兄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像个坟墓似的,我们还是快走吧。”
段瞎子听了,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他说:“老弟,你怎么把这么个胆小鬼带到了这里?你就不怕他泄露了阳气,从此就留在这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方吗?”
司徒云皱了皱眉头,说:“大哥,我开头不敢跟你说实话,就是担心你会害怕。现在既然都到了,我也就不防和你实说。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外面的牌坊上刻着‘阴墟’两个字,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鬼市’。
这里还是个混沌颠倒的世界,人、鬼、魔,甚至天上的神都混杂在内,既不在三界里,也不在五行中。我帮你贴的那张符,其实就是封魂咒,为的是不让你的阳气外泄,以免被那些孤魂野鬼发现。这下你明白了吧?”
吴老大就像晴天里打了个霹雳,他惊讶地想道:“鬼市?还真有这种地方?”他又认真地看了司徒云两眼,忍不住问道:“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当初救你,是因为看见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可连日来发生的这些,都让我觉得,你这人其实很不简单。身手既好,懂得也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吴老大的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而司徒云当初也的确受过他的恩惠,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见那段瞎子在旁边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你这木头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亏你还叫他兄弟,告诉你吧,他可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妖怪了!”
“七十多岁?”吴老大又吃了一惊,他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司徒兄弟他看起来,也顶多三十出头而已啊!”
司徒云苦笑了一下,说:“大哥,是真的,瞎子他说得没错。按年龄来算的话,我的确整整活了七十八个年头了,所以他们才叫我鬼面郎君。”
吴老大惊道:“那、那你的脸怎么一点都没变?”
司徒云笑道:“大哥,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一一告诉你。”
吴老大又连忙说:“别别别!你还是别叫我大哥了,听着别扭。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司徒云失声笑道:“即使那样,你还是老大啊!谁叫你父母给你取了个这么占人便宜的名字。”
吴老大嘴巴一张,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转而看向段瞎子,问道:“那你又几岁了?该不会是另外一个老妖怪吧?”
段瞎子“嘎嘎”一笑,说:“总算聪明了一回,告诉你吧!凡是进入这个店的,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些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就像这些,既包括我,也包括了你!”
说着,瞎子就踢了踢他脚边的铁笼子,里面的恶鬼顿时张牙舞爪地怪叫起来。
司徒云又说:“老大,你不是很想知道金姐的事情吗?赶快问吧,时辰一过,我们就来不及了。”
吴老大正想张嘴,段瞎子已然抢先开了口:“不必劳你口舌,我早就知道了。你老婆陈金花,天生命带华盖、四柱全阴,近人杀人、近鬼灭鬼,注定要孤寡一生的。你要是想多活两年的话,就赶紧离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去那个鬼地方。”
“命带华盖、四柱全阴?你是说金花她八字硬吗?”吴老大不解地问道。
段瞎子说:“说你是木头你还真是木头!陈金花她何止八字硬这么简单,她还是西王母的素魄灵女转世!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这种人你没有紫微星照顶的话,是根本镇不住她的,反而会招灾惹祸,娶了她算你倒八辈子大霉了!”
段瞎子疯疯癫癫的一番话,听得吴老大一阵糊涂,不知该信不该信。只见他嗫嚅着说:“仙女下凡到我家,那不是好事吗?怎么会惹祸呢?”
司徒云说:“老大,你有所不知,这金姐的命格可谓世间罕有,连罗刹洞的阴山鬼婆都看中了。”
“罗刹洞?阴山鬼婆?”吴老大有点不明白。
司徒云连忙解释道:“就是金姐在山洞里遇见的那个老鬼纸人,不仅如此,鬼婆还夺走了她的元神,要她做自己长生不死丹的药引。还有,你们村的那个张老太爷,他根本不是要将金姐当落花洞女,献祭给什么鬼王。而是想用她的血,来打开隐藏在清福山里的千年古墓!”
“啊?这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千年古墓来了?”吴老大越听越糊涂,“事情怎么这么复杂!照这么说,金姐岂不是成了刚出锅的香饽饽,人人都想抢了?看来那段瞎子说的没错,自己还真是个木头啊!”
吴老大又想了想,说:“可是,金花已经落入了张老太爷的手里,就算她是什么天女下凡,现在也没什么法力在身吧!既然两位的本事都这么大,能不能劳烦二位,先帮我救她出来好吗?”
段瞎子又是一阵冷笑:“木头!你以为那老头子能禁得住她吗?这会儿,你那金花早就被那鬼婆掳了去了。”
吴老大吃了一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不是说能知天下事吗?快帮我看看金花她现在怎么样了?”
段瞎子对司徒云笑道:“没想到,这木头还是个痴情种啊!实话告诉你吧,你们这辈子注定是两路人的。你的金花已经失了元神,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她,自己另寻生路吧。”
吴老大一阵茫然,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好好的一个老婆,就这样没了,而且从此以后不再有相见的机会,这对于吴老大来说,无疑是万箭穿心。但他又想起金姐之前的种种行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和以往不再一样,“唉!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
吴老大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这时,洞里的火把忽然闪了一下,慢慢地竟由红转绿,映得洞内的一切都鬼气森森的,段瞎子的脸看起来更是扭曲异常、狰狞恐怖。
只见司徒云低低地喝了一声:“不好!老大被发现了。”吴老大顿时慌了手脚:“那可怎么办啊?”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那大头侏儒的身影又出现了,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喊道:“掌柜的,不好了!一个老鬼婆带着一群张牙舞爪的小鬼冲进店了!”
段瞎子冷笑一声,说:“老弟!这罗刹洞的人消息也真够快的,我去会会她,你带着那木头赶紧从后面走吧!”
司徒云连忙一拱手:“老瞎子,后会有期。”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吴老大,说:“对不住了,老大!”
吴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司徒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手在他的脖子上狠狠一劈,吴老大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段瞎子又在墙上摸索了几下,随着“轰隆隆”地一声巨响,墙面上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段瞎子低声催促道:“快!往这边走!”
这时,几人已经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尖笑声了,司徒云飞快地扛起了吴老大,一转身就消失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