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谷喜欢以青纱遮面,我在想,他不是长的太美了就是长的太丑了。后来我发现,他是长的太美了,摘下青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要发狂的,有时连我都控制不住要叫两声。犹记得那晚,小玥拉着我齐齐闯入枫叶林,只听那翠竹搭建的小屋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响,我正纳闷着,小玥已经用小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示意我不要出声。
只见小玥蹑手蹑脚地推开竹屋的门,屋里月光清明,水声似乎是从那一层潋滟水纹帘子后面传来的,小玥拉着我的手,轻轻掀开那道潋滟水纹帘子,眼前的香艳场面着实叫我吓了一大跳,清朗如月的男子,一丝不挂地坐在楠木水桶里,水桶上方氤氲着水汽,香薰的气味四溢,只觉全身的血液全部冲到头顶,我盯着坐在木桶里的砚谷看了很久,一直舍不得移开眼睛。
小玥哈哈大笑起来,砚谷轻轻睁开眼睛,如泉的双眸柔柔落在小玥身上,不及我反应过来,只觉眼前轻纱一绕,砚谷早已裹了一身白纱,从容地站在我俩面前,我真想问砚谷,他爹妈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一副柔媚香艳的骨架子,配上这姣好的面容,我当我看见神仙了。
自打那晚,我知晓了,小玥除了喜欢打弹珠,骑木马,还喜欢偷窥砚谷洗澡。沾着小玥的光,我也偷窥了砚谷不少次。
就如小玥说的,季卿远三天两头就来找茬,每次都是为了渡娘,我倒真想去瞧瞧,那渡娘究竟是何等厉害角色,难道比小玥还单纯可爱么?小玥每次跟季卿远吵完架,就会拉上砚谷去山下逛街,自从清商与我来了之后,二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
三月初七是渡娘的生辰,大清早,山庄上上下下就挤满了人,小玥起了个大早,叫我换上男装,吃了早饭,便又拉上清商与砚谷去山下玩儿。那日街道上冷清的很,几乎没什么人,我正狐疑着,小玥已然告诉我,人全都去给渡娘祝寿了,故而街上没什么人。
小玥是季卿远明媒正娶的妻子,这里的人却只知道幽梦山庄的主人是渡娘,几乎无人知道顾小玥。
我们挑了一间雅致的酒楼吃午饭,跑堂的竟是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那女子生得俊俏风流,说话又甜,深得小玥欢心,故而小玥每次下山总会来这里吃饭。她照旧点了酒楼的招牌菜,菜上的很快,两壶青瑶佳酿、四份水晶虾饺、一盘桂花焖鸭、一盘珍馐狮子头、四碟精致小菜,还有一大碗的点翠银耳羹汤。
菜上齐后,小玥自顾自抱起一壶青瑶佳酿,仰头喝了起来,我亦不客气地将另外一壶青瑶佳酿揽入怀中,喝酒时我从不吃菜,清商从来就不大爱吃人间的食物,人间的酒更是瞧不上,因此也只是干坐着,砚谷尤为宠溺小玥,不待小玥发话,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那份水晶虾饺放至小玥面前,体贴地为小玥倒了香醋,让她蘸着吃。
一向爱热闹的小玥,今日总闷闷的,不怎么说话。只顾闷头喝酒吃菜,不消半会,那一桌子的佳肴已经被她消灭殆尽,就连清商与我的那份水晶虾饺也被她包办了。我惊叹她的饭量,正啧啧称奇着,小玥接连又叫了四份棠梨酒糟,这酒糟据说是这酒楼的保留菜式,取春海棠、雪梨花酿制酒糟,清醒爽口的很,但后劲十足,小玥却闷头吃了四份,连气都没喘一下。
我们在酒楼里耗费了一个下午,就差没将晚饭也吃了,小玥似乎意犹未尽,又拖着我们去了南门,城口下,有套圈玩耍的,老板将各色小玩意儿摆了一地,小玥花了十文钱,换来十个竹圈,第一圈中了一个珐琅花瓶,第二圈中了一个景泰蓝扇坠,第三圈中了一个蓝田玉香炉,第四圈中了一个迦南木香串,正要投第四个圈子,老板忽然“噗通”一声朝小玥跪了下来。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就这么几件唬人的东西,都被你套走了,您这是让我们一家老小以后吃西北风啊。”
“我分明给了你十文钱,还有六个竹圈,套完我就不套了。”小玥已经喝得微醺,正玩到兴头上,哪里肯罢手,只见她兰花指轻轻一绕,小竹圈从掌心飞出,牢牢套在了一块雕刻着精致水仙花的沉香木笔筒上。
小玥正欲将那沉香木笔筒给取了来,却被那老板一把制止住,他说什么都不肯让小玥取走那笔筒,小玥被他缠住手腕,面色登时羞得通红,一时来了气,一脚踹在那人的想小腿上,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惨兮兮地倒在了地上,小玥只哼了一声,便伸手取了那沉香木笔筒,摇摇晃晃地步出人群,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砚谷总会给小玥摆平接下来的事情,我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金灿灿的金锭子递给了摆小摊的老板,便匆匆追着小玥的脚步走了。
我拉着清商的手,一路走的极慢,为的是让那两人独处一会。我问清商道:“喂,你发现了么?砚谷很宠小玥呢。”
“嗯,瞎子也看得出来砚谷喜欢小玥。”清商严肃地点点头。
“你说小玥知道砚谷喜欢她么?”
“小玥嘛,神经有点大条,十之八九是不知道的。”清商又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气愤地踹了他一脚,狠狠道:“小玥那是天真单纯,你才神经大条呢!你说,砚谷既然喜欢小玥,为什么又要安排小玥嫁给季卿远呢?”
“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一个人爱到情愿将她送到她喜欢之人的怀里,砚谷就是这么喜欢着小玥的吧。”
“切,我才不信呢,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将他送到别人怀里呢?你看我,那么喜欢木樨,要是谁跟我抢他,我非灭了那人不可!再说了,小玥哪里喜欢季卿远了,她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你这不是喜欢,是狠毒!”清商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但我知道你不会的,若木樨将来真娶了别人,你只会自己藏起来难受,绝不会伤害他。”
清商一席话说得我无地自容,木樨若负我,说不准我真会将九重天闹个天翻地覆,白狐幽族的女子都不是好欺负的。
前面,砚谷一直紧紧随着小玥,小玥走的歪歪斜斜的,明显是喝高了,远远望着,他们真的是一对璧人。
回到幽梦山庄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山庄里静悄悄的,看来人都散了,砚谷独自回了枫叶林,清商也去睡了,我扶着小玥回屋,推开那扇门,屋内漆黑一片,我方欲掌灯,小玥忽然一头栽进我的怀里,漆黑的空气里,我听见小玥“嘤嘤”的哭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季卿远就是一个大混蛋,他只记得渡娘的生辰,却不记得我的,其实我也是三月初七生的,以前每逢我生辰,阿爹会给我做一桌好吃的,阿娘会为我酿棠梨酒糟。”
我心头一震,小玥的话莫名叫我心疼,原来今天也是她的生辰,怪不得今天她这样反常,她的前三个生辰都是怎么度过的呢?季卿远只记得渡娘的生辰,却不记得小玥的,可小玥才是他用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啊。
“小玥你别哭,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一遍遍抚摸着小玥光滑柔软的秀发,只觉得怀里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其实柔弱胆小的很。
“这么大的山庄,除了砚谷、季卿远和翠缕,就没人跟我说话,可季卿远与我说话是为了与我吵架,翠缕与我说话是为了叫我吃饭,他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我要做季卿远的妻子呢?他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他,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小玥低声抽泣着,她说她想家了,我轻轻抱着她的身体,在暗夜里吐出一口气,正欲安慰她,屋子却突然亮堂了,一抬头,猛然看见季卿远那老大人正儿八经地坐在床榻之上,他一脸震怒地望着小玥,此人虽然帅气非常,气场却过于强大,叫人心生怯意,幸好我是狐幽不怕他,与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了三年,不知小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