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迁断然拒绝小游的那一刻,我上去扇她两巴掌的心都有了,这小妮子忒不争气,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其时,我虽不懂槿迁心里牵挂的是什么,可我总觉得,北齐的命运并不一定是与她绑在一起的,少她槿迁一个,北齐就会亡国了么?没了槿迁,北齐或许还能鼎立几年,没了游子陵,槿迁会开心么?
如果是我,管他什么国家命运,趁早跟自己的情郎浪迹天涯去了。我边想边喜滋滋地望着木樨,脑子里将我俩的未来设想了千万遍,无一例外都是甜甜蜜蜜的,看着他修长的眉眼,坚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一遍又一遍,怎样都看不够,乱红飞过秋千架,心思全乱了。那时候想法特别单纯,只觉得能这样望着他,什么心愿都没有了,就算只剩下一千年的寿命,如果不能待在他的身边,多活一天都显得多余。
我的这份心思,槿迁怎么就没有呢?
小游走的时候,一脸的落寞与决然,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对槿迁低声下气了。
小游走了以后,槿迁独自一人,立于回廊之下,月光将她的身影拖得老长,一树金桂发出幽幽的香气,不经意一瞥,见她无力垂首,眉眼低垂,清清冷冷的月华下,两行清泪将寂静的星空点亮。
本想上前对她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见她如此落寞,竟不忍心了。只好牵住木樨冰凉的手掌,缓缓走出清幽的“风荷苑”,饶过几树金桂,赤足走在冰冷的深秋小径上,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声,像极了女子的笑声。
湖边落了一只洁白的鹤,影子低垂,映在湖面上,一湖清水捧着月光,和风拂过,如镜的湖面皱起层层涟漪,那只傲骄的鹤一下子撞进了我的心里。
心中忽然生出担忧,隐隐觉得今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索性紧紧靠着木樨,浅浅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混沌的脑子渐渐恢复清明。
木樨很少说话,只一味由着我胡来,有时候望着他,我又不自主想起清商。如果是清商在身边,他一定聒噪的要死,明明都是两万岁的年纪,木樨却比清商成熟了不少。我该庆幸,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木樨。
“木樨,如果我是槿迁,我一定放下一切跟游子陵私奔。”我摩挲着木樨的手掌,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子,石子投进湖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木樨怔了怔,双瞳映着我的容颜,我瞅了瞅,连日来的忧虑,我好像瘦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以前嚷着要减肥,总是被清商嘲笑,想不到竟然真的瘦了下来,莫不就是人们所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想要是木樨再与我冷战几日,我估计能把自己瘦成白骨精。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心里凉凉的,本来说那句话,就是想看看木樨的反应,有朝一日,他的帝君老爹跑来拆散我们,他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跟槿迁一样,弃我而去。他反应淡淡的,并不说话,我心里越加没了底气。
亏我之前还想为他生只小狐狸,简直太傻了,我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万一真成了单亲妈妈,没人疼没人爱,我们娘俩总有被饿死的一天。
赌气撒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朝前走着,鹅卵石里夹了不少碎石子,刺穿我的脚掌,只听肌肤碎裂的声音,并不觉得很疼。
木樨在后面追着,我越走越快,将他落后一大截,走着走着,只觉眼眶酸酸的,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只恨自己太软弱,芝麻大点事情就想哭。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木樨对我,也许只是逢场作戏,他怎么会看上我呢?九重天上那么多美女,他怎么会单单看上我这只没有教养的小狐狸。
只是心里还有一点幻想,幻想他对我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好不容易将我追上,从身后一把将我拉住,我定定站着,等他绕到我面前,只拿冷眼看着他,他问我是怎么了?
我倒想问问他怎么了?刚才怎么不说话?
“我方才说,如果我是槿迁,一定放下一切跟小游私奔,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果你放下一切跟游子陵私奔,我就踏平天涯海角将你找出来。”木樨认真的说着,一双修长的眉眼定定望着我,眸子里闪烁着丝丝笑意。
我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这人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拼命忍着,才没有得意忘形起来。
“你怎么这么木讷?我是假设自己是槿迁,明白吗?”
“阿九不会的。”
“不会什么?”
“不会跟游子陵私奔。”
木樨简洁明了地说着,他那样了解她的九妹,可怎么就不明了我的心思,这个时候,他该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哄我才是,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害得我胡思乱想。
“万一有一天,你爹让你把我甩了,你怎么办?”
木樨好像没有料到我会问得这样直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握住我肩膀的双手紧了紧,好像害怕我会消失一样。
我幽幽叹息一声,凉凉道:“总有一天,你会在我和你爹之间做一个选择。我只想说,不管你怎样选,我总是在这里的,在原地等你回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委曲求全的话来,这样肉麻的情话,一辈子能说几句,如果能说一百句,我宁愿此生都对木樨说完。
“阿狸。”木樨轻轻唤了我一声,柔柔笑开了,他将我抱紧。
不远处传来散乱的脚步声,我推搡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人呢!”
他却将我越搂越紧,直让我要窒息。此时此刻,我该开心才是,心为什么那么苦呢?有时候埋怨自己,总是杞人忧天,此时此刻,我想的竟然是,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木樨毫不留情地将我松开?
回到住所,见小白正悠悠然啃苹果,樱红的嘴唇满是苹果汁。我拍了拍她的头,只见她乖巧地递来一个早已洗净的苹果,我不客气地啃了起来,木樨温柔地坐在一侧,一手撑着下颚,玩味地看着我俩。
只听小白忽然冒出一句:“翁主,你俩什么时候成亲啊?”
方咬进口的苹果,冷不丁卡在了喉咙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急得我面红耳赤,木樨见状,赶紧过来,轻轻拍我的后背,一边还不忘责备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朝小白翻了个白眼,狠狠道:“你胆肥了是吧?待宰了是吧!”
小白见我恶狠狠地,一溜烟跑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在苍耳,我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能制住我的,除了清商也就只有巫荒长老。其实,这个问题何尝不是我自己想问的。我也老大不小了,早过了成亲的年纪,再熬几年就成齐天大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