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凌被张皇后那么一说也急了，俩人火急火燎就赶紧往御花园走。一路上顾清凌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埋怨文在修，掺和进来个耿玉就算了，现在要是再来个什么相爷千金，景石那臭性子知道了，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张皇后见顾清凌不像是玩笑，也急，有些埋怨朱佑樘在这事情上对梁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雪在京中未出客的姑娘家里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德行妇容都没得挑，唯一就是生了副倔性子，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愣是一个都没看上，非要自己找——别说这事情出在相侯府第，就是平常百姓家也是个异数。京中不少人提起梁雪，都又是夸奖又是摇头——这姑娘基本上算是名声已经毁了一半了。偏偏梁相对这闺女又疼的紧，主动就把眼光放到了朝中一众同僚的身上。
“子矜，你听到没有？”顾清凌忽然停住脚步，拉了张皇后一把。
张皇后愣了下，回头看一路小跑跟着的青枝，青枝愣着两只眼睛，冲张皇后摇头。
顾清凌指着长庭外头一处假山给俩人看，“那里头有人说话。”
张皇后对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抬脚正要走过去，顾清凌却忽然面上神情一凛拦住她，“算了，我们走我们的吧！”见张皇后面露不解，硬着头皮凑上去嘀咕了几句。
张皇后听后脸色一变，声音也严厉起来，冲着假山叫，“朱厚照！”
顾清凌被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叫仇人呢！眨眼间就见假山山洞里头七手八脚跌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衣襟散乱、神情慌张，跌跌撞撞跪到地上就哭。顾清凌眼皮子跳了跳，心说张皇后嘴里头叫的朱厚照，可不就是当今太子么？朱佑樘和张皇后膝下原本两子，次子夭折，朱厚照在两岁的时候就被立了太子。据说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才学甚佳，不过年纪越大越难管教，言行无常，性子乖张的很！
假山后头应声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浓眉大眼、瘦脸高个儿，笑意盈盈地撩着衣摆走过来，双眼不经意瞅了顾清凌一眼，立马就笑的开怀起来，正要说话，就被张皇后一步上前打断，冷着脸看他，”你父皇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朱厚照咧着嘴笑，“母后，父皇禁我一个月的足，又不许出宫又不许找个乐子，那不是要活活逼疯我么？”
顾清凌皱眉，心说这孩子才多大说话就这么大一股子放荡不羁的味道！想着就又想到伽罗身上去，也亏了宏一这些年！顾清凌冲张皇后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歪头看了朱厚照了眼，笑，“十三四的孩子叛逆起来是这样～”
朱厚照歪眼瞅她，“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跟我母后似地！”
青枝低着头忍笑，后头跟着的几个小宫女也赶紧跟着低下头去。张皇后的嘴角明显抽了两抽。
顾清凌没理他，自顾自拿出幽冥软鞭来在空中打了个半月，两声清脆的鞭响声入耳，就见朱厚照盯着自己的软鞭，“我儿子比你还大了，鞭子使的比我还好，相貌也好，最重要的是啊，心上人也好。”说着挑着眼皮子看朱厚照，“我看你小小年纪倒是一点自谦都不懂得，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朱厚照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上下打量顾清凌，“我为啥要跟你赌？”
顾清凌说话间已经点足轻跃，脚步在半空一踩翻身打了个漂亮的鞭响。朱厚照就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顾清凌已经收回了鞭子站在他面前。鞭子末梢在一只灰鸽子脚上缠了两圈，嘴里头还“咕咕”地叫着，被顾清凌拿在手里。
朱厚照挑眉，“这是你擅长的，拿当这来赌不公平。”
“那你说赌什么？”顾清凌把鸽子解下来放到他手心里头。
朱厚照斜眼瞄了张皇后一眼，掂掂手里的鸽子，“不如咱们来赌一把，这鸽子到底有多重！”
顾清凌眼皮子抽了抽，回头看张皇后。张皇后无力抚额——谁叫你跟他认真来着？
“我来跟你赌，怎么样？”
朱厚照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衫的男子转过御花园的月亮门走过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朱厚照就听到身后一阵抽气声，回头一望，就见青枝和几个小宫女都看的呆了，原先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丫头也抬着头呆呆地看那男子。
张皇后眼睛里头也难得地现出抹赞赏的神采来，见顾清凌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头大大地抽气——他家这个小霸王跟人家一比简直差的不是那么一点两点！
朱厚照拢着眉头瞪伽罗，“你是谁？”
伽罗抬手搔搔下巴，“不管我是谁，今天你输定了。”说着抬手指指不远处一个墙角吊着的一排鸽子笼，“那些鸽子是你养的吧？不过我敢说，真要比猜重量的话，你赢不过我。”
朱厚照气的跳脚，当下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去找来一杆子称，非要当场比个高低。
朱厚照气哼哼地先掂了掂手里的一只肥鸽子然后递给伽罗，“七两四！”
伽罗接过去掂了两下，“我说四两七。”
“咕咕！”鸽子在伽罗手里头哼哧两声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旁边儿一个小太监撒么眼偷看了伽罗一眼赶紧又垂下头，心说这小菩萨今儿真是出门没翻黄历，被这小太子盯上的哪有几个好下场的啊？正犹豫着就见朱厚照冲自己踹了一脚，于是赶紧哈着腰跑过去帮忙置称。
“哎哟～”提称的老太监瞅了眼在场的众人又揉揉自己的眼睛，“四两八、不到五两！”
“怎么可能？”朱红厚照一把推开老太监自己过去跖，来回称了三回直叫唤，“这些鸽子都没有下六两的，怎么会这样？”回头就冲一个小太监吼，“你说！怎么回事？”
“乂～”伽罗拍拍他的肩膀，“或许你的鸽子也觉得该我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输不起？”
朱厚照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就差把鸽笼子都翻过来了，硬吼吼地愣是没有一只是估的差不多准的，倒是伽罗赢了个满堂红——一笼子鸽子，没一只过五两的！
张皇后也瞅着稀奇。这里头一笼鸽子是朱厚照养了将近仨月的，天天跑过来叮嘱喂鸽子的小太监：一定不准少于六两轻！月前的时候一个负责养鸽子的小太监没留神儿，其中一只鸽子约摸是太小，每次吃食都不到多少，被朱厚照发现之后愣是把那小太监晒在大太阳底下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就因为那只鸽子称重没过六两。张皇后回头望了一眼，就见朱佑樘和文在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梁相跟在后头，仨人都探着脑袋往这里瞅。
朱佑樘也觉得稀奇，朱厚照被他关一个月的禁闭不准出宫，为的就是他为了那只鸽子体罚小太监的事儿，要说一只两只就算了，满笼子鸽子都不过朱厚照要求的六两，这未免也太怪异了些。
朱佑樘悄悄问文在修，“伽罗到底怎么办到的？”
文在修瞅了梁相一眼，见他跟发现了稀世珍宝似地盯着伽罗瞅，无奈抚额望天，“臣不知，许是太子那些鸽子最近都瘦了。。。。。。”
朱佑樘见他一副犯愁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看了旁边儿双眼发光的梁相一眼又转眼看伽罗，别说，这小子长的是真不赖！自己是没个公主给他，要有，估摸也轮不着梁相在这儿盯梢！
“你输了～”伽罗笑。
朱厚照也是满腹疑惑找不着定论，闻言头一偏，冷哼，“输就输了！我认赌服输，你想要我干什么就直说！”
伽罗摇摇头，“这赌局最开始也没订赌约，输就输了，你想要做什么？”
张皇后“哎呀”一声紧走几步过来拉着伽罗的手，“伽罗还记得姨姨不？”
伽罗有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见张皇后笑眯眯地又拉紧了几分，只得作罢，“我爹有跟我提过，皇后娘娘去过草民的满月席——”
“岂止，我还抱过你呢！不过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肯定记不得的。”张皇后仔细瞅了瞅伽罗的眉眼，又笑，“姨姨可是一直惦记着你，那时候跟你娘还说呢，要是我有个姑娘就许给你当小媳妇儿，谁料到你小子倒是动作挺快，一见面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心上人啊。。。。。。”伽罗一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脑袋里头不自觉就跳出来秦景石的影子，赶紧甩甩脑袋，心说自己怎么会想到他那儿。
“可不是么！”顾清凌收起了鞭子笑，“伽罗这心上人可真是没的挑，人好、武功好、家世好，最重要的，对伽罗也好，前儿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吃了顿他飞骑三千里叫人送来的螃蟹！我跟王爷都挺满意的！”
“啧啧～”张皇后眯着眼睛咂嘴，“真真没的说了！这姑娘啥时候来京城，带来给我瞧瞧！”
顾清凌憋笑，“那是一定的！”
伽罗和文在修对视一眼，扶额。。。。。。
“咳咳！”梁相抖着把花白的胡子终于按捺不住跑过来，“律王妃，多年不见还是一点没变呀！”
顾清凌摇摇头，“哪里没变，都快要当人婆婆啦！”说着拉了把张皇后，“咱们四处转转去么，御花园里头好些个稀罕物儿外头我都没见过——”顺带还不忘记叫伽罗，“伽罗，陪我和你姨四处走走。”
梁相胡子又抖了两抖，赶紧追上去，“哎呀，老臣陪皇后和王妃一起逛逛～”
文在修想了想，背着手也跟了上去。
朱佑樘见朱厚照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正烦着，被自己一盯还有些犯怵，想了想叫他，“父皇叫人送了一坛子美酒到你房间里去，明儿记得送到律王府去。”
朱厚照愣了下，有些纳闷地问后头的老太监，“父皇叫我去送酒？刚才律王爷就在，他怎么不亲自给人家？”
老太监笑着凑上前两步，“太子，皇上是免了您了禁足令啦！”
朱厚照原地想了想，忽然间心情大好起来，冲心里都打鼓的一班子太监宫女儿挥挥手，“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