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正自发呆,却听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叶姐姐”。她吓了一跳,转身,却见是晴雪娇怯怯地立在了身后:“啊,是你?你几时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晴雪应着,缓步走近思语。
她听去了多少?还是全部听去了?看她的年岁,只怕和惜若郡主差不了多少。如果全部听见,那可叫她怎么承受得了?她武功可真是不错啊,来了有一阵,居然自己和倚歌都没发觉。自己尚可归咎于武功底子太弱,倚歌呢?情绪波动太大以致失察?
“姐姐不必多虑,晴雪和十四爷其实没什么的。晴雪此来只想问姐姐一句话,姐姐可曾有一丝喜欢十四爷?”晴雪单刀直入问得率真。思语听了不由得莞尔,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想自己和云弈,爱到至死不渝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臣服在政局权势的脚下。
“我知道你喜欢十四弟”思语没有答她,只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心思。晴雪被她捅破了窗户纸免不得有些尴尬。她撰紧了裙边,期期艾艾问道:“那么明显吗?”思语见她如此局促心里怜意顿生:“喜欢就放手去爱吧,别等到他成了别人的丈夫才后悔,那可就来不及了。”
“可他喜欢的人是你!”晴雪急了,说话也就再顾不上后果的直白起来,“我和他是一次任务里认识的,我们虽然各为其主。但我很倾慕他的气度和风华。那次任务失败差点被杀,是他救了我,他说我还小,不该被卷入这种是非风波的,况且还是跟他六哥那样口蜜腹剑的主子做事……后来我便跟了他,他说他心里他心里只有你,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他其实一直很害怕,怕你发现我和他过从甚密后会疏远他。直到前几天瑾王抱你回营和你出双入对。他才准我出现的……他心里有多难过,姐姐你倒是知不知道呢?”
晴雪说着,竟忍不住哭了起来。思语轻叹一声给她递去一方手帕说道:“又是个痴丫头,看上这么个万人痴迷的主,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我可以教你怎样赢得十四弟的心,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可他心里只有姐姐你一个人啊!”晴雪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如是说道。思语微笑着轻轻摇头道:“先前我一个师兄为我在营口和我相公对峙的事,你应该多少有听说吧?倚歌只能是我十四弟,我的心只有一颗,给了我相公,就再没法给第二个人了。十四弟他很好,只是在不适当的时候爱上了不适当的人罢了。”
“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十四爷不见得比九爷差啊!”晴雪当真是爱极了倚歌,竟毫不在乎自己无处容身的困窘,只求倚歌能够得偿所愿,其他一概无怨无悔。这和倚歌倒是挺像的啊。思语静静看了她一阵这才缓缓说道:“想给他幸福,就自己去做吧。永远不要寄希望于别人,否则你迟早总会失望的。十四是你的天下第一;执念才是我的天下第一。你那么爱他,他和你在一起肯定要比和我在一起幸福。”
“是吗?可是姐姐,我还是有点不大明白……”晴雪皱紧了眉,不等说完,却叫思语握住了她的小手打断道:“快去吧,他现在很难过,一定很需要人陪伴,最好给他做碗安神汤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打仗呢!”
说完,她硬推着晴雪送往倚歌离去的方向。“那我走了,姐姐再见!”晴雪一边道别,一边逐倚歌的脚踪而去。但愿她能成功转移倚歌的注意吧。思语想着,身后树丛又是簌簌一响。“是谁?!谁在那?!”她慌忙转身,树丛里竟是云雷走了出来。她见又来一人不禁哑然失笑,眉梢一挑,竟带上了几分顽皮的意思说道:“七哥这是黄雀在后吗?”
“你这妮子……”云雷亦不怪她,只是温和笑道,“再不睡觉天可亮了,回吧。”他说完,便带头向回营的方向迈开了步子。思语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问道:“七哥大半夜怎么会到这儿来?不会是巧合吧?”
“巧到不巧,合却挺合”云雷也不瞒她,一切从头解释道,“先前咱们在营口分手那会儿,我看十四弟看你的眼神不对,还当是父皇有了什么新的旨意。可明天又大战在即,我怕告诉九弟会乱他心绪。等忙完军队上的战略部署等事,我就想去找十四弟谈谈,谁知他竟会出来散步,我就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这么说他是全听见了?
“七哥会告诉执念吗?”虽说自己言行无亏,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了怕是会添乱吧?
“你认为呢?”云雷莞尔,却不答她。她亦是微微一笑侧面答道:“我和执念,聚少离多,至死不渝,凭的只是一股心念,猜忌总是最伤感情的事,更何况我眼下又在十四弟的辖下。”
“所以呢?”云雷只作不解,这一来只把思语急得当场就不干了:“七哥!!”云雷见她急了便忍不住开怀笑了出来:“逗你呢,看把你急的。你都能承诺绝不告发十四弟,我堂堂一朝王爷,气量还能没你这丫头片子大不成?就算是我存心要和十四弟过不去,也犯不着搭上九弟的幸福吧?我又不是墨家的人,又怎么会拆散你和九弟呢?”
墨家,平遥……
想到那女人,思语顿时再笑不出来。云雷自是知道她的心结,于是便也收起玩笑认真说道:“你放心,九弟那边有我们帮衬着,一定会叫你们尽快破镜重圆的永不分离的。至于十四弟,这种事谁都帮不了他,他总得长大,就让时间来磨平一切吧。”
“谢谢你七哥。”思语微微一笑,心中总算宽慰了些。云雷应了声“不客气”,两人便都再不说话,只乘着月色快步向营地方向走去。
回到营地,云弈正好醒来在四处寻她,见她回转,忙拉她进帐问道:“这都入秋了,北方又更冷一些,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干嘛去了呢?”
“我睡不着,想着你明天又要冲杀在前我就忍不住很担心。我感觉我在你身边翻来覆去吵得你睡不好,所以我就起来了出去走走。”思语答着,随他钻进了被子。他往她冻得僵冷的双手上哈了口气轻轻揉搓着怨道:“又胡说了不是?你哪里就吵到我了呢?我都不知道睡得有多沉。倒是半夜醒来不见你吓了我一跳,你这是去哪里了呢?”
她和倚歌出营,和云雷回营,这守营军士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自然不能瞒他,免得日后徒增误会么。于是她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老老实实答道:“我才出门,就遇见了十四弟,他说他也睡不着,我们就一起走了走。后来遇见了晴雪,晴雪说有话和我说,十四弟就先回来了……”
“晴雪?你和她很熟?”云弈颇感意外。暗阁里有冰冰看着,大小事宜他们兄弟三个也多少有数。晴雪的身份冰冰是一早就知会了他们的。思语跟她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吧?
“是不熟,也就是白天出任务的时候人群里看了一眼,然后营口大家一起说话的时候又见了一面,今晚算是头次和她说话。你不知道,她的声音可好听了!”思语掰着手指头细数和晴雪的见面次数,说到人家声音好听,她眼里竟放起光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物件似的异常兴奋。云弈禁不住失笑,换做是别的女人,只怕唯恐丈夫知道谁家女子比自己优越吧。她倒好,从小到大一直这么没心没肺与世无争。美好的事物在她眼里从来只是欣赏观摩,妒忌排挤的心态却不含半分。她难倒是从天而降的精灵吗?云弈忍不住往她额上亲了一吻不屑言道:“能有多好听?还能比你声音好听不成?我可不信。”
“真的!真的可好听了!不信我明天让她说给你听!”思语见她不信立刻便打起了包票。谁料云弈却似乎半分兴趣都欠奉,只是拥紧了她的身子闭上眼睛懒懒说道:“小小我困了。”
“啊?”说睡就睡么?思语张着嘴巴眨了眨眼睛。想想也是,明天还要打仗,自己睡不着,可总不能拉着也不让他睡吧,于是她也张臂抱住了云弈的身子轻轻说道:“那就睡吧,我不吵你了。”
“唔……”云弈含糊地应着声,呼吸慢慢沉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