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皓月公主看着面前温润儒雅的白衣公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忽又想起这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如嫡尘仙子那般,这个人是曾经帮自己战胜了狼一般的三大家族坐上单于之位的人,所以,自己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皓月公主面上已有倦色:“那就交给你了。”
玉韫微微一笑,目送皓月公主回了房。
玉韫回至房中,曲凌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公子,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待公子下令!”
“嗯,明日便动手吧,小心行事。”玉韫温声吩咐道:“你去吧。”
“是。”曲凌天苍劲的声音回道。
玉韫独自站于窗前,一轮明月高高挂于静谧的夜空,月明千里,不知北方佳人是否亦在窗前同赏这一轮如水明月。
这一个月之中,丰朝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朝中之事。
太子丰皓轩企图谋害丰帝,弑父逼宫,被除去太子之位,处以死刑;皇后因督教不严被除掉俪庄皇后封号,打入冷宫;冯建泽、廖超、顾雷,赵锋磊等人教唆太子,因忤逆之罪满门抄斩。六皇子丰昂辰、七皇子丰邑楠和九皇子丰离萧因擅自调动禁军,企图争夺皇位,不孝不敬,被剥夺皇子封号,贬为庶民,终身监禁。
此次宫乱被平息在内部,却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整个朝中风云突变,政治局势瞬间扭转。太子一党皆被牵连,或被贬或流放,一时间人心惶惶,六皇子幕僚亦是树倒猴狲散,人人只求自保。而朝中之臣纷纷倒向三皇子丰疏竹,一向门可罗雀的清王府变得热闹起来,可惜能见得三皇子一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第二件事便是江湖之事。
卫、应、沈三大世家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虽说未有多少死伤,但三大世家一夜之间从万贯家财富埒王侯变成了一文不名,连府宅亦烧了个干干净净,犹以沈家,连名下二十六家钱庄全被洗劫。此事一出,整个江湖都为之震惊,此事的影响力已暂且盖过“叶芮图”之事,江湖中众人纷纷猜测此事是谁所为,要知道那三大世家府中可是高手林立,谁能一夜之间就将那富可敌国的三大世家变得如此落魄。还有那么多的财富到底是被何人给夺了去?
火光漫天,风卷残云般吞噬了三大世家的百年基业。卫非信、应万轩、沈北被救出时皆是痛心疾首,怒不可遏,据他们所言,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所为,行事果断狠辣,若是稍有犹疑便被一剑封喉。
还好三大世家平时在江湖中德高望重,广结良缘,故现被江湖友人接济,各借住他人之所。这朝夕间的变故任是再好的风度也是难以维持平静。卫非信、应万轩、沈北放言谁若是能找出那幕后之人或是能给出那伙强盗的线索,三人将献出兵法奇书“三说”。
这“三说”乃是传说中的“兵圣”苏茂所作,一共有三册,当年由三大世家各自保管一册,由家主世代相传,一代仅家主一人知晓,百年来从未泄露过分毫。世人都几乎忘记了这兵书的存在,这黑衣人应也是不知道,否则这兵书必也会被夺了去。如今三人也算是孤注一掷,让这兵书重现天日,武林中风云再起,又是一场****拉开了帷幕。
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像插了翅膀般飞遍了整个草原,皓月公主回来了,皓月公主带着粮食回来了!
人人奔走相告,无论老弱妇孺皆出了毡帐相迎。
失色了已久的草原今日复又鲜活了起来。万里长空与无际的草原在远处重合成一线,碧空如洗,苍鹰飞旋,连瘦弱的群马亦抬首嘶叫,似是也在表达内心的欢欣。
是夜,月明星稀,暮色四合,如一个大大的斗笠将草原笼罩起来。举行完拜月礼之后,在空旷辽阔的草原上,匈奴族人点起了篝火,摆起了十里宴席,能歌者对着皓月公主唱起赞歌,善舞者纷纷起身至宴席中间大方起舞,胡笳、琵琶、胡笛、箜篌等乐器在一旁伴奏,人人都徜徉在欢乐的气氛中,发自内心地献上对皓月公主的敬爱和赞美。兰登单于亦是高兴之极,只可惜皓月是个女儿,不过草原上的女子亦可是英雄,大匈奴天之娇子是不在乎这些的,只是什么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自几的宝贝女儿呢,兰登单于开始关心起此事来。
座下呼延丘、须卜狐和丘林古等人看着载歌载舞歌赞皓月公主的族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是对皓月公主多了几分敬佩之情,草原儿女敬重能者,能者食肥美,弱者食其余,皓月公主如此担当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皓月公主自是知道这功劳主要是那玉韫的,不过这庆功宴上却没有那白色的身影,少了一道温和的目光,尽管知道那目光远没有那么单纯清澈,皓月公主却是十分感激那人,对那人虽有防备之心却无反感之意。看着自己的子民如此开怀,皓月公主将内心的酸楚掩在心底,端起一碗马奶酒,与族人畅饮共乐起来。
还有三步便至树下,玉韫放轻了脚步,那紧闭的美眸却是睁开了来,深色的褐瞳里有些讶异之色,丹唇逐笑开:“你回来了。”夜染衣翻身下树,动作轻快利落,身后黑亮的长发晚一步散落下来。
玉韫微笑着看向眼前之人,目光中的温柔似能包容一切,如春阳下漾起的碧波湖水,似能将万物融化其中。
见到她真好,看着那柔光若腻的玉颜就在眼前,玉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还未触及她面容,夜染衣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玉韫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还未感受到那人的温度,玉韫有些失落地将手垂下。夜染衣看着那淡色的眸子里似有受伤之色,心中颇有些不忍,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许久未听你琴声,这山中似也清冷了几分。”
玉韫眼中复又亮起:“你是在想我吗?嗯?”
夜染衣闻言吓了一跳,面上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殷红,只得干咳两声看向别处道:“这树上躺着甚是凉快。”
玉韫微微一笑,在夜染衣失神瞬间上前轻轻抱住了那佳人,夜染衣双眸睁大,身体僵硬了一下,第一个反应便是要将他推来。
“不要动。”一向温柔的玉韫却是将她抱得更紧:“我很想你。”玉韫的语气如委屈的小孩,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夜染衣无言以对,该怎么说呢,心中似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不是她要的,他不是她的良人。可是这样的说法没有一点说服力,她是他的未婚妻子,虽是失了忆他还是悉心照顾在她身边的。她又怎么会变了心的?
玉韫许久听不到回应,这人儿居然在他怀中走了神。
玉韫无奈一笑:“三日后,三日后我们便成亲。”玉韫说得坚定,不容她拒绝,说完放开手大步向着竹屋走去。
夜染衣呆呆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旋着那一句“三日后我们便成亲。”
就这样了吗?
有了皓月公主的大力支持,左贤王玉韫的婚礼布置的盛大而热闹。所有的毡帐上都系上了一圈大红色的红布,就连侍卫也系上了红布头巾,族人忙不迭地准备了许多酒肉,整个草原飞旋着一种喜庆的气氛。
夜染衣安静地坐在绣着牛马鹿头的毡垫上,任软瑶与曲鸢飞为自己装扮着。
待装扮好,三人一同看向铜镜,软瑶与曲鸢飞不由呆住。
镜中女子脸衬朝霞,娇若桃瓣随风,水剪双瞳,峨眉淡拂,人如美玉莹光,乌黑柔软的长发高高挽起成傲云髻,中间簇大红牡丹花胜,两侧各缀金边白玉钿花,耳戴冰蓝红珊瑚点珠耳坠,在大红色嫁衣的衬托下更显肤如白玉凝成,只觉娇美无匹,容华惊人,令人不可逼视。
二人第一次见如此盛装的夜染衣,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不施脂粉已是绝代风华,今日却是多了几分美艳娇媚,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夜姑娘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这披金挂银竟无俗色,只衬得姑娘面容更是绝丽了。”软瑶由衷地赞道,心中虽有一丝嫉妒,却被欣赏之情盖过。
夜染衣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曲鸢飞怔怔看着镜中红颜,一笑倾城,就是这样的吧。
今日的夜染衣似是分外配合,也是分外安静,软瑶只当她心下紧张,并未多想。二人将珠帘轻轻挂上,挡住了那张绝色玉颜。
玉韫亦是一身大红衣袍站立厅中,皓月公主也是第一次见他穿除白色外的衣袍,更觉了几分俊朗。玉韫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紧张,手心已微微出汗。
终于在软瑶的陪伴下,一身大红嫁衣的夜染衣徐徐走来,长长裙摆拖曳了数步之长,在场之人皆屏住呼吸看向那仪容绝世的女子,在珠帘的下一张玉颜隐隐可见,这样美的女子,在草原上还从未见到。
玉韫微微笑着看着心中的女子一步步走向自己,原来她穿上嫁衣是这样子的,比自己想像地还要美,她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玉韫指尖微微颤抖,像是一场梦。虽说那人已警告他不应该现在娶她,玉韫却是固执地今日一定要举行婚礼,他害怕,怕她若不是他的妻,有一天他会失去她,怕不能再如此近地看着她,即使是这样逼她嫁给他,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夜染衣背挺得直直地,珠帘后的褐瞳里一片清亮和冰冷,慢慢地走向那个一身红色衣袍的男子,看着他期许的笑容,夜染衣嘴角漾起一抹冷笑。
近了。
他的妻。
她的仇人。
玉韫突然感觉那大红嫁衣后的杀气,笑容渐渐冷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珠帘散落一地,看着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眼带寒意地看着自己。
一朵娇艳的桃花瓣直直刺来,如最锐利的刀剑,见血可封喉。
软瑶惊慌地上前将木然的玉韫推开,急声唤道:“公子!”说着手持长剑向夜染衣刺去。曲凌天亦是飞身而上,从侧面一掌向厅中之人击去。
夜染衣长袖一挥,软瑶手中长剑碎落,向后直直退去摔落在地上,反身对上了曲凌天的手掌,曲凌天亦是被震回。
“当年你打不过我师父,今日自然也不是本少宫主的对手。”夜染衣目光扫过曲凌天,淡淡说道。
厅中一片慌乱,忙护送皓月公主退出厅外,皓月公主担忧地看了一眼面上惨白的玉韫,全然不明白为何那美丽的新娘会突然如此。
软瑶艰难地站起,急切地说道:“夜姑娘,你为何如此绝情!”
粉色的桃花漫天,夜染衣红唇轻启,不含一丝情绪:“本少宫主不想杀你,你不要多事。”
听她如此说,软瑶不由得愣住,她竟会想起来了。
“你想要杀了我吗?”玉韫仍是温和地说道,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张玉颜。
夜染衣眸光流转,轻轻避开那深情的凝望,美憾凡尘的面上带着一丝冷笑:“玉公子还想要本少宫主爱上自己的仇人么,如此说来,绝情之人应是玉公子才对啊。”
夜染衣顿了一顿:“哦。错了,我应该唤你楚公子才对吧。”
玉韫身体一震,连嘴唇都变得苍白,无一丝血色。
“你……早就知道了吗?”玉韫开口轻声问道,只觉口中干涩,“你一直都是在假装吗?”
“不是,”夜染衣看着从前那温润如玉之人如今失魂落魄般的模样,还是道出了真话:“初遇时我并不知道,后来便开始怀疑,如果你就是曲鸢飞口中的玉公子,当时我还期待着不会是你”夜染衣淡淡说道:“后来老君谷中,虚怀谷那老头的异常太过明显,我找到他,他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便将计就计了。”
“那你为何如今……”玉韫抬眸问道。
“为何会记起来?”夜染衣轻轻一笑:“我让那虚怀谷老头给我少放了一味药,药效便会降低,应是四五个月过后我便会恢复。不过,多亏了曲小姐的帮助,最近这一个月的药我都没喝,才会在今日提前记起了所有的事。”
厅外的曲鸢飞闻言手脚渐渐冰冷,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只是不想她留在玉哥哥身边。曲鸢飞看着爹爹射来的凌厉目光,心下一片慌乱。
夜染衣又是粲然一笑:“红衣美人落下的那个香囊上绣的是鬼芝草呢,那可是只有在先前楚国之地才会生长之物,并且只有王室才有资格作为祈福之用绣于香囊之上。所以,我叫你一声楚公子并无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