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长堇山坐在德云社后院的花厅,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是来将告身行权的。
一个有五百张。另一个也有五百张。
只是,长安市面上的大沿帽,只值三百文一枚了。
“掌柜的,今天你要给个说法。”稍高些的一个道。“大家都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稍胖些的另一个道。
“人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元葆一边吃山楂糕,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赌输了便赖账的人。”他的眼前浮现出某个小孩天真的笑容,禁不住打了个饱嗝。
……
某个月黑风高之夜。
“师傅,今日来找你,便是为了帽子的事情。”
“徒儿,到时候收钱便是,有何不妥。”
“这个,我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最近长安开了好多家制帽坊,毡已经比帽贵了。”
“德云社只有我们一家,别无分号,他们有何办法,告身只认德云社制的毡帽。”
“师傅你有所不知,我早已将制帽的生产OEM了出去,还发展了很多连锁加盟店呀..我和祖父说好,开年以后我们家就改为做养羊卖毡的生意了”
“OEM?连锁加盟?”
“呃,这个一时半会也与你解释不明,总之,德云社制的毡帽从上元节开始只能卖到三百文了,师傅你还是帮我这个忙吧。”
“难道,你要……”
“赖账。”
“这种违反我做人原则的事情,我不肯。”
“好吧,你一年薪俸千贯,目前东市鸿通柜坊年息四分,你尚欠工钱二十九年半,考虑到通货膨胀……”
“如何赖法?”
“打架。”
“非暴力是我修道中人的原则,我不肯。”
“别人打你,你会不会反打回去?”
“那自然,我为何要吃亏。”
“师傅,你已经悟了。”
……
元葆从椅子上站起来,略微有些吃力。要移动三百斤重的物体,总是要做些功的。他一手拿着三彩公鸡碗,一手从里面拿出山楂糕,丢向嘴里。
“敢站在德云社院子里如此讲话,想必有些后台。不知二位吃的是谁家的狗粮?”
“你这肥猪也配问我家主人?啊!”稍高些的脸上已沾了一块湿漉漉,温呼呼的山楂糕,还带着羊肉和韭菜的味道。
“郭家的一条肥狗,也敢对我们放肆?”稍胖些的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他偷眼望去四周,花厅中并无其他人在,只有眼前这个胖大道人,说话间手已是摸向了腰间。不料手中的横刀还没触到这胖子,他已是极为利落地滚倒在地上,一口气滚了不知多少圈,便如个人肉陀螺。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红呼呼的东西,还发出极为凄惨的叫声:
“抢劫啦~~杀人啦~~强奸啦~~”一边喊叫,一边便是吐沫鼻涕横飞而来,告身二人组好一阵躲闪,却是如何也避不开那些粘粘乎乎的东西,反倒是显得自己如马球高手一般,总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那元堇山如一座活动肉山,将出门的路堵得死死,偏又只是不停丢出不知名的秽物,也不近身,让这二人好生气恼。
德云社离万年县衙只有几步路程,等这二人从“强奸”这个极有冲击力的字眼中醒过来,万年县的捕快早已堵在了花厅门口。德云社家丁团,也早就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只见元道长一把上前,死死抱住万年县捕头的大腿,鼻涕眼泪山楂糕糊了一裤子:
“明公,你要为贫道作主啊…”
作为一个捕头,一个万年县的捕头,郝仁凯这辈子见过的泼皮无赖的数目,虽然比不过天上灿烂的北斗,也抵得上敕勒川上突厥少女放牧的羊群了。虽然前日在自己裤子上擦脸的这个胖子来找自己时,送来了德云社终身贵宾会籍,一个名唤张拉娜的新罗婢女和一套上好的豹皮德云社高管套装,但是这可是上好的辽东细葛啊,为了今天在柳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风采,特意花了五贯去量身定做的大口裤啊…不料,今日便做了一张手帕…
“今日本是上元佳节,贫道正要出门为我大唐百姓祈福,不料这两个登徒子找上门来,说是要以告身换小店出售的毡帽,换也就罢了,还要强行压价,压价也就罢了,他们还要对奴家……对贫道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贫道誓死不从,被他们拖在地上,还用刀逼着奴家……逼着贫道,你看,连贫道的小衣都划破了……”
“道长,请起来说话,其实,你是一个好人……”郝仁凯连忙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将三百斤大肉推开。只见那元道长抬起头来,双膝行地往四周滴溜溜转了一圈,白花花的胸口露在外面,当中一道天堑深不见底,上面还有堪堪一个红色手印,围观的众衙役捕快赌客家丁,早已有人笑岔了气,捧腹而倒。告身二人组被十几张弓,几十把菜刀柴刀指着,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极为的尴尬,脸早已绿了。
“休听这胖子胡言!明明是他们德云社施这告身诡计,恶意诈骗我等钱财!”稍高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山楂糕鼻涕唾沫羊肉韭菜花,咬牙恨道。
“就是就是!写明了要五百文一枚,现在市面上这德云社大沿毡帽只要三百文一枚,不是行骗又是如何?”稍胖些的挥舞着横刀说道,见四周都是弓矢兵刃,只好将刀背在背后。
“其实,你……咳咳……来呀,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手持兵刃私闯民宅,还恶言胁迫朝廷从九品下命官,分明不把我堂堂大唐朝廷放在眼中!给我拿下!”众捕快一拥而上,劈手夺下横刀,将告身二人组捆了,连同那口装着一千张告身的箱子,一并押回万年县去了。经过这样一闹,德云社的众赌客倒也忘了告身的事情,反正赔不赔钱也不是自己的事,倒是德云社的大沿毡帽只要三百文一枚,实在是便宜了好多,回家时免不了多买一枚。
万年县衙后堂的捕快签押房中,一个胖大道人和两个黑衣男子坐在一起,正在吃山楂糕。
“若沫,你的身手到底还是不如我呀。”胖大道人道。
“死胖子,你中午吃的是什么?”稍高些的恶声恶气地问。
“柳夫人做的韭菜烧羊肉。”稍胖些的回答道,“我和堇山一起吃的。”
“好你个郭靖,你们居然不叫上我…”
“算了吧,你去了,一定是只顾着看柳夫人,口水怕是要把亲仁坊都淹了,对了胖子,你那沟是怎么来的?”
“沟这种东西,挤一挤总会有的……”
“其实,你是一个好人……”郝仁凯看着正在努力给自己洗裤子的张拉娜,想起了那个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小孩子,他的嘴上,总是叼着一根鹅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