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顾及皇宫和禁苑里面的珍奇树木奇花异草,以郭德罡的性格,他早就采用他在濮阳用过的燃烧弹战术了。只不过如果烧了禁苑和大明宫,自己实在是无法交代,他才开始采用这种硬靠上去拆墙头的办法。而且因为郭德罡的兵实在是太贵,不能采用那种爬梯子的办法,消耗不起那个人命,这就使得他不得不依靠器械,争取在城墙上弄出缺口来。
德军第一师有一个专门的工程营,专门就是用来拆墙的,不过用大锤子砸城墙这种事情,除了郭德罡在游戏里干过,其他人还真没见识过。现在各种器械经过韦丹和雷洼地的改造,再加上郭德罡从旁指导,已经全部做成了模块化的构造,只要拆箱,一刻钟时间一个配重投石车就可以装配好。经过半年时间的突击培训,基本上这些下级军官,都掌握了简单的几何算法,百余架弩炮投石车用来轰一个城门,虽然不能做到弹着点很集中,但还是可以控制到散布范围小于十丈的。光泰门上的守军也只能看着下面那帮人把一大堆黑箱子拖出来,忙着拆卸组装,安装起些奇奇怪怪丑陋不堪的东西。
“好大的弹弓啊……”
“好大的秤坨啊……”
“好大的锤子啊……”
在两轮投石车和弩炮的齐射之后,几十辆尖顶集装箱拖板车以令人发指的龟速一字排开,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光泰门开来。这种速度对攻守双方都是一种严重的折磨,攻城的郭德罡看着不断小跑着超越攻城车前往城下填壕的步兵,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而韦丹和雷洼地则涨红了脸,拼命思考着如何能够将这个笨家伙的通过能力提高。而城上的守军,则在那种无限延长的恐惧之中,不断地忍受着心灵上无尽的煎熬。
好在,这种煎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长久。在付出了抛锚好几部的代价,好不容易通过了弩炮和投石车投出的石块形成的障碍地带,又陷进壕沟里两部之后,这些锤子车,终于贴上了光泰门两边的城墙,开始拆城了。韦丹不光用了水平杠杆原理,他还制造了巨大的垂直攻城锤——一个利用扭力弹簧旋转的倒L形大榔头。把前挡板推开落地的是水平攻城车,而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之后,尖顶上露出一条缝隙的,就是这种垂直攻城车了。
随着士兵们的号子声,松开了离合器的大榔头画出一个半圆,榔头把在扭力的作用下快速旋转,顶端的那个钝圆的头部轰的一声击打在夯土城墙上,把城墙最外层的烧土坯砖打成一块块的粉末碎块,哗啦哗啦地落下来。戴着猪脸防尘面罩的士兵们连忙摇动绞车,把锤子归位,继续这种一下下的单调攻击。而那些水平攻城车的频率,就要快上一些,士兵们不停拉动着两尺直径的大木柄,在夯土的梯形横截面城墙上砸坑。砸到十几下的时候,就会有一层黄土竖直着塌落下来,禁苑的墙眼看着越来越薄了。
“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跑到长安郊区来搞拆迁了……”尘土飞扬中,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黄土面的郭德罡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
当然,城上的守军也不是死人,他们不停地向城墙下投掷火把油炬,只是那些攻城车上都蒙了薄铁板,又是坡屋顶,火把落上去几乎没有作用,而箭矢又射不穿外面的装甲,端的是一筹莫展。不过很快,守军就发现了垂直攻城锤的漏洞——顶上有缝。于是守军便开始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往那道两尺余宽的缝隙里倾倒箭矢和石块。不一会,一辆垂直攻城锤车便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堆。
“这样不行……传令,上巢车!”
十几辆竖起来的集装箱拖车开始接近城墙。这些集装箱上面开了许多箭孔,里面装载着神臂弩、礼花弹和二踢脚。这些四丈高的车辆很快接近了苑墙,开始向墙头上的守军发射箭矢、礼花弹和二踢脚。只是平射的二踢脚很容易出现跑偏,而礼花弹发射的时候会产生很多烟雾,因此在下方的指挥所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蜂窝竖在那里,不停地向苑墙上喷吐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四处乱飞,在空中不断炸开洒落各种铁渣毒物的二踢脚、还有通通声大作,在墙头上滚来滚去然后猛烈爆炸的礼花弹。这个蜂窝不停地冒着白烟,剧烈地摇晃着,还发出阵阵咳嗽声。当然,这些咳嗽声是里面被硝烟呛得昏头昏脑的士兵们发出的。
这样,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折腾,在攻城锤基本都快报销完了,而弩炮投石车又因为过载而损坏了十几部的情况下,郭德罡终于把光泰门城楼轰倒了,还在城楼东侧拆出了百余步宽的一个豁口。只不过,很快他就被气得跳了起来。
“报告师座,叛军在豁口后面树了一道栅栏……”
原来在郭德罡冒着拆墙的时候,城里的敌人也在忙着扎篱笆。禁苑里到处都是树,扎篱笆的速度倒还比拆墙更快些。等郭德罡拆完了墙头,兴冲冲地准备让骑兵冲进禁苑去大杀四方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堵上了。豁口本来就不大,叛军躲在栅栏后面放箭,郭德罡的万把兵堵在这么个几十步宽的小正面上,一时半会竟也奈何不得。
豁口进不去,便只好从城墙上打主意。城楼子砸倒了,豁口旁边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瓦砾堆。郭晞想出来的主意是从豁口这里直接上城墙,沿着苑墙分成两路,一路往南向宫城推进,另一路向西,去和李晟的大部队会合。至于豁口这里的敌人,则交给之前带兵从蓝田赶来的郭靖去对付。
对于这个安排,有一个人不愿意。这个人,是李愬。
“栅栏这里,就留给我来对付吧!”
“开什么玩笑,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跟你爹交待!”
“就这些小杂鱼,还不是我的对手!”
“唔……要交给你也成,只不过咱们先说好了,你可别一家伙冲上去了,只许指挥,不许上锋线。”
“没问题没问题,等着看好吧!”
李愬这么有底气,乃是因为他手下自有一帮子童子军,这些娃娃兵,都是李愬亲自在濮州梁山泊乃至蓝田醴泉的技工学校里面挑出来的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年,现在已经有一个营的建制。郭德罡给这些娃娃兵起的名字叫做少年先锋队,简称少先队。当然,这些娃娃兵人人脖子里都系着红领巾,配备的装备,和宪兵队的水准是一样的,都是最好的整体冷锻胸甲明光铠和精钢横刀,人人腰里还别着雷洼地刚刚搞出来的拉线发火带把神火罐。这个罐子被这些娃娃兵起了一个外号,叫鸡鸡雷,因为绑了一个把的小罐子,样子实在是和人体某个器官有些相近。当然,现在这玩意的拉火引线合格率还不是很好,所以有时候需要用Zippo打火铁盒子点着引线再扔出去,为此少先队员们收到了再三嘱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以使用这种对本方和敌人一样危险的武器的。
尽管如此,第一次上战场的少先队,显然不能让郭晞、郭德罡等一众人等放心,为此,郭德罡还是让郭靖带了一个宪兵营留在光泰门的豁口,自己则老老实实留在指挥所里面,等好消息去了。
抽出了六队神臂弩手压制住豁口里的守军,又用二踢脚把两侧的城墙上都轰了一遍,确认百步以内都没有敌军了,左右厢两个团的士兵们这才驱赶着那些战俘奴隶劳改犯们,把苑墙豁口处的大土堆修整成了一个土坡,陆陆续续地上了苑墙。这苑墙顶上不过两丈宽,大部队实在是摆不开,只能非常缓慢地排成长蛇阵,依靠不断的平射二踢脚和礼花弹,来驱赶对面的敌人。
很快李愬发现,自己这一方实际上已经抢占了制高点,于是他便想起了每个营配备的十架野战床弩。现在床弩经过改进,也安装在了旋转底座上,可以用骡马牵引,李愬的童子军也配备有这种东西。为了增加杀伤力,雷洼地和韦丹对床弩的箭矢也做了改进,增加了四个助推用的火yao筒,还给床弩配备了一种特制的子母箭筒,可以一次发射二十五支小箭。虽然射程和准头上有些影响,不过用来形成密集的覆盖火力却是再方便不过了。现在城墙下有了土坡,床弩车可以轻松地推上城头,用来射杀栅栏后面的守军。李愬一拍脑门,马上便让自己的副官——白居易去传令,把营属床弩队调上城墙,准备给栅栏后面的叛军来点硬的。射了几轮之后,他发现效果不错,连忙又向其他几个正在龟速前进的步兵营借来了床弩,在豁口两侧的城墙上排开,对着那片木头篱笆就是一顿扫射。
李愬忙活的时候,郭德罡也没闲着,他想起了自己的人力自行装甲步兵战车。于是缩在栅栏后面的叛军,先是突然发现自己头上掉下了密密麻麻的一下就可以把人洞穿,钉在地上的数尺长的大箭,然后又是射在身上会弹出无数尖锐破片的细小弩矢,等到几拨箭雨之后,他们非常恐慌地发现,从豁口那个小土坡上,过来了几十辆浑身长满倒刺,正面画着狰狞万分的妖魔鬼脸的奇怪车辆。这些车不见有牛马牵引,也不见有人推动,就这样直直地冲了过来,箭矢射将上去,十箭才能扎进去一两箭,端的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车上还有古怪的方形盒子,有的上面有两个,有的有四个,甚至还有装了六个的。这些盒子里不断泼水也似地射出弩箭来,压得人抬不起头。
那些战车越驶越近,栅栏后面的叛军士兵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如果说先前密密麻麻的石头攻击,和那些巨大的榔头车和鸟窝车已经让这些原本只是长安城里的小市民小流氓的士兵心怀恐惧的话,现在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那就更加吓人了。不但如此,车后面有很多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双手端着各种武器的矮个子士兵,浑身上下裹在黑漆漆的铠甲之中,就连脸上都是格栅,完全看不清面孔。当先一道大红旗帜,上画一个背着火炬金黄五角星,在混杂着尘土,可吸入颗粒物四级的空气中猎猎飘扬着。有些惊醒过来的叛军,马上大喊一声,丢了手中的武器边跑,而有些胆子小的,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车推dao倒了拒马栅栏,再从自己的身上碾了过去。还有些更加倒霉的,被碾上了石头失去平衡翻倒下来的,或者是车轴断了,轮子掉了下来翻倒下来的装甲车活活压在了下面,被上面的装甲倒刺扎成了筛子。
直到少先队们抛出了第一波鸡鸡雷,才算是把栅栏后面剩下的叛军们惊醒了。还跑的动的站起来就跑,然后被各种弩箭射成了刺猬,而更多的则是把头埋在裤裆里,双手高举着自己的武器,投降了。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城里面的联防队、捕贼尉和城管们,听说北边打起来了之后,就开始在南城接管防务。接管防务也很简单,起先还和那些冒牌的羽林军们对射了几轮,再然后郭敬民开始用纸话筒大喊李元帅进城了之类的话,那些羽林军就丢下武器跑的影子也看不到了。陈晋南他们很快控制了南城,又从无人防守的朱雀门进了皇城和太极宫,这中间又是一番占便宜搬东西不提。
李晟从禁苑北墙强攻入城,叛军一战即溃,张光晟投降,朱泚被泾原兵裹挟着,从西城逃出长安。逃到西渭桥的时候,正好遇到浑瑊的大部队,走投无路,自刎身亡,其余诸人皆被浑瑊阵斩。郭德罡则施施然地沿着苑墙坐着马车,进了大明宫。
“这就是玄武门啊……”郭德罡看着黑漆漆的门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走进这座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皇宫之时的感受。那时,他还是一个肉体上的孩童,精神上的青年,而今,他的灵魂,已经奔四去了……
……
五月十五,河北行营兵大破朱滔于贝州,朱滔逃奔幽州,为部将刘怦斩杀。
七月初九,德宗抵达长安,诸路勤王军合军十余万,在城西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加封李晟为司徒、中书令,浑瑊为侍中,又拜李泌为刑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入宰相行列。又以李晟兼凤翔、陇右节度等使,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出镇凤翔。浑瑊为河中、绛州节度使,充任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帅,加封马燧为奉诚军、晋、慈、隰节度使,充任管内诸军行营副元帅,与镇国节度使骆元光、鄜坊节度使唐朝臣合兵一处,讨伐李怀光。
至于郭德罡,他还是任着他那份粮料使的工作,不过论到军功,郭德罡已经升到了护军的高衔,已经是从三品了。于是,郭德罡便又加了一项职官,乃是堂而皇之地升成了朔方军节度副使,丰州刺史,灵盐丰夏等州观察判官,亲卫千牛将军,检校御史大夫。不过这下子,他可是被从神策军系统踢出来了,同时自己的濮州根据地也被免职了。换句话说,他现在是藩镇而不是禁军系统的人了。名义上,他升了官,实际上,他的那些兵和他的地,被皇上要去了。
“娘的……这下可是卸磨杀驴,明升暗降了。”郭德罡好不懊恼。不过消息也不全是坏的,因为他的上级,朔方军节度、太子少师、检校右仆射,兼灵州大都督、御史大夫、受降定远城天德军,灵盐丰夏等州节度支度营田观察押蕃落等使,平阳郡王郭晞,正是他的三伯父。另外,因为徐州的兵变给曲环提了醒,曲环便把郭若沫表了上去,让郭若沫出任濮州别驾、天平军节度司马,这样,濮州便还算是在郭德罡的控制之下。
尽管如此,郭德罡还是不能安生,现在,他这个名义上的副官,要随着浑瑊等人的大军,去打击自己名义的属兵了……跟着李怀光在河中困守愁城的朔方军。
“李怀光啊李怀光,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还是光杆司令……宗元,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嘛!”
“德罡兄,你上次唱得好,话说,当当当当当……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在长安通往同州的高速马路上,无数花花绿绿的集装箱车之中,回荡着两个高亢明亮的童声,这歌声,萦绕在数万大军的耳膜之间,让他们当晚做了一晚的,噩梦。
“泾原兵变,是唐史上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正是泾原兵变,使得唐帝国缓和了安史之乱后内部藩镇的紧张局面,开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己的西北方。而史学界公认的是,正是泾原兵变,使得唐帝国又一次开始向西北扩张,也使得安西帝国的建立,正式拉开了帷幕……”《西域通史》,人民教育出版社,真理部历史研究所编,长安,安西历1234年5月版,第413页。
第三卷完,请看下卷《羌戎贺劳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