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若蔚跪了下去,小脸微微发白,垂立在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语气中虽然有些紧张,却不见慌乱之色:“弟子与那螣蛇,不过只那日见了一次,师傅怎会如此想?”
“那螣蛇,是四灵之一,你的修为,不过凝气初期,贸贸然对上他,哪里还有还手之力?”玄净见若蔚避而不谈,心中微微有些恼火,话再说出口的时候,语气便有些冷淡。
原来,是自己当日表现过于急躁,才叫玄净起了疑心,若蔚心思百转,凭心而论,玄净待自己,是极好的,闯了什么祸,出了什么事,这个师傅,是二话不说就替自己拦下的,因此在崂山中,所有人提起玄净,都知道他极为护短,既然与螣蛇这件事,他不曾当面揭露,便是存了私下询问自己此番异常之举的心,想来,只要好好解释,玄净是会接受的。
若蔚心下稍定,再度开口,便多了些恳切:“那天是弟子过于冲动,见他要溜走,情急之下,没有思考过多,就上前拦截。”若蔚说道这里,顿了顿,继续求道:“请师傅原谅弟子的不自量力。”
玄净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答案,看来这个徒弟,她是打算不开口了,只是那螣蛇,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玄净将脸一板,语气中多了份严厉:“若蔚,你可知,螣蛇心性狡诈,专喜趁虚而入,你若有事,不妨与师傅说,切莫要藏着掩着,叫事情更为复杂。”
若蔚闻言,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小脸素净,却是神色坚毅,她思考了下,仍旧是低着头,轻轻地开了口,语气里,有着自己也难以明了的矛盾:“师傅,螣蛇说,我很像一个人。”
玄净眼眸似深海里的波浪,叠叠沉沉,看向若蔚,此刻若蔚墨玉般地眼眸中有着湿度,盈盈波光闪动,眼神极为诚挚,他闭了闭眼睛,终于想起,那个记忆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画像女子,半响,玄净冷冷地开口道:“那螣蛇,虽为四灵之末,却不容小觑,皆因他本就是巧言令色之辈,如今得了长眉的躯壳,更是如虎添翼,天南地北,纵横四野,只一句话,就叫你乱了分寸,起了护他的心?你可知,你是在纵虎归山!”
“师傅,弟子无法,弟子日思夜想,做梦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虽然,在崂山中,师傅和师伯们待若蔚极好,但是弟子心中,仍无时不刻不想念自己的亲人,皆因天劫,幼时的记忆已失,如今好容易得了些许消息,无论螣蛇所言是真是假,弟子都不想放弃。”若蔚越发地伏底了身子,话语中,却是带上了执着和倔强,一如她平日里的性子。
“罢了罢了,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只是切记,它心性狡诈,此番兴风作浪,怕是有更大的阴谋躲藏在后头,既已得罪了它,便不能善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崂山,以策安全,路上要多小心行事。”玄净说罢,拂袖便要离开。
“师傅!”若蔚在身后唤住他,见玄净停下脚步,又低低地开口道:“素闻天机老人善司命理,通晓古今,天机阁中,或许能够探听我的身世秘密,弟子此刻不能回崂山,请师傅见谅,恕弟子不能从命!”若蔚打定主意,决意要上天机阁,即便是拂了玄净地一番好意,也顾不得许多了。
“若蔚,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疼爱,就不知好歹!”玄净猛地转身,看向若蔚的眼眸中有着浓重的怒气:“天机阁此行,危机四伏,才到青丘而已,便发生了这许多事,若是各路妖魔鬼怪闻风而来,你修为不高,焉能还有性命留下,且那螣蛇,你当我不知,他便是冲着你来的!”
“师傅!弟子昔年曾遇到过高人指点,传授术法,高人曾言,此术法对付邪魔歪道,最是灵验——请师傅带我随行,弟子不才,多少也有几分急智,便是路上有什么艰难险阻,也能帮着师傅尽份心力,来日天机阁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多个人,便多份主意。”若蔚心思百转,绞尽脑汁说服玄净带上自己,最终决定,实则虚之,虚者实之,毕竟当年的事情,牵连甚广,便是崂山中,也未必没有知情之人,叫师傅知道得过多,反而更加为难。
“罢了罢了,你这痴儿,执念太深,既要随行,便掩护好你女子的身份,待查明事实真相,你便要离开崂山,届时为师自会修书一封,推荐你前往昆仑继续修行。”玄净说罢,径直往前走去,撇下身后,因为听了他的话语,仍处在震惊之中,跪在地上,忘了起身的若蔚。
玄净的身影在前头一拐,就消失在了若蔚的视线里,若蔚所不知道的是,玄净刚一拐弯,就伸手扶住了墙壁,眉目紧锁,闭上了眼睛喘息,心里起伏万千:“若蔚,你隐藏得很好,差点叫你瞒了过去,你素知我精通丹术,却不知,我还有另一重身份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和妖魔两界的辛秘——若我猜测得不错,你该是那人的孩子吧,时隔多年,要重翻当年的旧事,你此行,怕是凶险万分啊!”
玄净为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朗朗乾坤,一阵晕眩:“罢了罢了,一场师徒,说什么也要护上一二,不能让当年的悲剧重演了!”玄净胸膛急剧起伏,半响,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日光倾斜,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若蔚俏丽的身影一动不动,跪立在地上,仿若一座亘古的雕像,素美沉静,只是那黄昏中跪立身影,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助和失落。
脚步声,自前方响起,若蔚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只好看的手,伸到了面前,若蔚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清寒湛然的眼眸,顿时一声发自内心的欢呼声脱口而出:“臻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