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素来诡计多端,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猜测一出,莫说越生眼神一亮,便是宏桓也抬起头看向他。
“素闻药老喜研究疑难杂症,性子更是琢磨不定,凡事上了心,便会一追到底,莫说男子一介凡人身世成谜,身怀佛魔莲,明明痛苦万分,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气,本身就值得深究;便是药老和玄净的两个徒儿,近日来与男子也走得颇近,断不忍见他平白无故就送了性命,因此,若说他一开始就对男子存了痛下杀手之意,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李焕一番话下来,分析得头头是道,只听得宏桓频频点头。
“这么说来,药老也是临时起意,玄净事先并不知情?”宏桓听到这里,也听出来些许苗头了。
“怪不得,自家的徒弟几次三番言语挤兑药老,玄净竟是静立一旁,袖手旁观,这分明就是默许啊。”越生一拍掌,神情有些激动。
“去,让长眉打听下,看他们两人是否产生了隔阂?”只要把攻守同盟先瓦解掉,自己趁崂山来人之前,先下手为强,几率,就会大上许多,宏桓冷笑了下,站了起来:“你们随我,去禀报来使。”
月色如钩,若蔚的心中,却浮现上了几丝焦虑—师傅回来后,本就受了不轻的伤,如今隐而不发,不知因何,便是对药老也保守秘密,如今更因病榻男子与药老产生了摩擦,今天的场景,显而易见,他们两的意见并不统一,下午的一番装腔作势,引得伤势加重,身体越发虚弱了——这帮散修,一个两个,都是不安分的,直比那穷凶极恶的匪徒还要可恶,人家是明刀明枪,他们是暗箭伤人,冷不丁给你来两下,真是防不胜防。
“小道长,歇息了吗?”门外,响起了长眉略带恭敬地声音。
若蔚一听长眉的声音,翻身而起,本就是在外间休息的,有心不应,有想起师傅曾说过自己与长眉昔年有旧,说此人醉心医术,潜心蛰伏小镇,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眼下来来往往的修真人士虽然不少,但都是附近的散修,初时因镇上爆发莫名瘟疫,不少人都挪到附近居住,如今知道佛魔莲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消息到底是谁放出的,又出于什么目的——阿遥、绪方自是不用怀疑,药老是阿遥的师傅,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自持身份,应该不至于为夺异宝而引得众人争夺,如此血腥之事,也会为他名声蒙羞——思来想去,只有长眉最有嫌疑,只是不知,他一介凡人,毫无修为,要这异宝有何用处?
若蔚自小便跟着玄净,温饱有足,银钱不愁,她从不知乱世中人界维生的艰难,更不知如今青丘方圆五百里的天地,早已被封锁住了,便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不然仅凭佛魔莲的消息,就可值不少银钱,更何况它还有拘生魂、药死人的功用,若是有心之人在瘟疫过后献给皇帝,更不知能得多少赏赐,那金山银山根本不在话下,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吧,长眉虽与玄净交好,毕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利字当前,任是牛鬼蛇神,多少也会眨下眼的。
想了想,若蔚还是起身开门,月光下,长眉的神色如常,只是眉梢间带着些许的喜意,见若蔚疑惑地看了看他手中的点心,他笑笑:“今日药老因病榻男子跟道长急了,老朽也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去厨房煮了些食物,给小道长尝尝。”
五谷杂狼虽是俗物,可还能果腹的,若蔚谢过长眉,将食物接了过来,见长眉还杵在门口,遂开口问道:“老丈可还有什么事情?”
“噢,瞧我这记性,我是惦念着那病榻男子的情况,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搭把手的,毕竟老朽也行医多年。”长眉说着话,眉毛更长了,迎风飘扬,抖动地厉害。
“师傅身体不适,药老在里间为男子疗伤,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好,老丈的心意,我替他们谢过了。”若蔚回答得彬彬有礼,倒叫长眉还没开口便堵住了。
“不妨事不妨事,既然两位在此,想必男子性命已无虞,其实,我此次前来,唉,你师父的伤势可有大碍?”长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了口。
“你如何得知师傅受伤?”见若蔚看了过来,眼神中有着警惕,长眉心中一惊,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适才我取换洗的衣袍,见衣角上染了血迹,观其色泽,是气虚不济,伤情延治之兆,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若蔚脸上表情一松,师傅既叫得他来换取衣物,便是信任他了,当下表情柔和了些许,耳边长眉关切的话语响起:“你师傅如今伤重,又不敢大张旗鼓治疗,我看他也是在防备药老的,毕竟佛魔莲的消息,还是传到诸位散修耳中去了,我看今天下午他们来势汹汹,只怕是不能善了啊,你初来此地,不曾晓得,他们时有到镇上换些日常用品,平日里见到仙家宝贝,也都是如狼似虎啊。”
长眉一席话,将自己的嫌疑摘清,话里话外,又暗指药老受到师傅防备,显是因为佛魔莲消息泄露,受到了怀疑,若蔚张了张嘴,望了眼里间,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却是没再开口说话。
见状,长眉更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面容:“孩子,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间险恶,如今这世上,真心人不多了。”长眉这几日下来,见若蔚和阿遥天真活泼,也是真的有了几分喜爱,只可惜,唉,他心中暗自叹气。
“听师傅说,老丈与他旧年相识,如今散修窥伺,敌人在暗中等待时机,也就只有老丈不避嫌,也不嫌弃,愿意为我们照拂一二,不瞒老丈,我师傅的伤,怕是不能久拖,迟则,唉,夜长梦多。”若蔚像是心中承担了许多的压力,许是夜色正好,许是想找可靠之人倾吐,如今面对真诚无伪的老丈,她也卸下心防,将实情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