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就是老天爷鼻孔里的狗血,说喷也就喷了,而暗杀就是老天爷手里无所不在的小手绢,哪里有狗血他就往哪挥,可它的作用不是擦血,它的用途是让血流得更厉害,所以哪天要是老天爷死了,那他肯定是被暗杀死的。
碰上暗杀深受重伤的楚夕颜做了个梦,梦里是一段毕生难忘又永远不愿再记起的悲怆往事。那是她对沈君墨最后的记忆,心里疼得发酸,可偏偏无可奈何。
当年出了车祸,她浑浑噩噩睁开眼时,是夕阳西下的异国他乡。
法国的普罗旺斯,是有情人的浪漫之乡,有最温馨的街景最醇厚的酒酿,最大片的薰衣草有最绝美的夕阳。葡萄酒,最最该受人鄙视的东西,又贵又浪费,葡萄,该是刚摘下就吃个过瘾,夕阳,温柔缠绵凄美绝艳,是最适合穷人的消遣,这是苏小可的经典名言。
草地上躺了个人,形容憔悴神情凄怆,好看的下巴上满是青色胡茬,往日美丽幽深的桃花眼里如今只剩下一片黯淡,沈君墨瘦了很多。可还是很好看,好看得她的心都要酸了,拿手摸摸他的脸,却直接穿透过去,伸臂要抱抱他,揽住的只有自己,一阵风吹来,她又是一阵天昏地暗。
再次睁开眼,是个很陌生的地方,白茫茫的雾气和天上的云彩接在了一起,她突然觉得很慌张,起身向前方跑去,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她发现。
太阳出来,雾气散去,青葱郁郁的小花园里,俊俏精致的小男孩蹲在墙角嘤嘤哭泣,美丽的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女孩伸出白嫩小手递给他一块绿豆糕,你也是想妈妈了吗?给你,这是我妈妈做的。从那以后,女孩背后多了条尾巴,男孩给她背黑锅,女孩给他绿豆糕,俊眉俊眼的男孩笑得很开心。
云彩一动,换了场景,还是青葱郁郁的小花园,只是男孩和女孩都长大了些,男孩身后有一群人在等,吃着绿豆糕的女孩红了眼眶,男孩扯着女孩的小手,“小可,等我回来。”
她眨眨眼,这是沈君墨的记忆?
暗夜沉沉,华丽的大书房里,书桌上是一堆看完了的管理学典籍和教材,初现风华的男孩拿针扎手臂提神,擦着血珠看着桌上的行程安排表嘴角微勾,“小可,就快了,你要等我。”行程表很细致,十二岁大学毕业,十三岁读硕士,十四岁攻博士,十五岁接管公司回家接小可,陪小可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小可毕业就结婚,生两个娃,种两盆花,永远幸福。
风过,是简陋古朴的初中,男孩乐滋滋的扯着坐在旁边的女孩问,小可,你不认识我了吗?女孩木着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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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转,硝烟四起的高中战场,烈日炎炎的酷夏,女孩趴在桌上午睡热得汗流浃背,旁边望着她的男孩皱了皱眉,出门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学校每间教室都装上了由沈氏集团投资安装的空调,所有的学生都在感谢沈氏大老板,男孩抿唇望着女孩笑,趴在桌上睡得欢畅的女孩没心没肺的翻了个身,男孩眼神一黯随即又笑开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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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飘香的中秋,男孩窝在墙角对月举杯,喝醉了在梦里哭泣,“苏小可,你到底在哪里?”
冬雪皑皑的法国,巍峨壮观的办公大楼里,满头银发的老人一脸怒气,男孩冷冷开口,“三个月之内找不到苏小可,我就败光沈氏,你应该知道你一生的心血值这个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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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雅致的办公室里,男孩姿态优雅的喝了口茶水,轻启薄唇,“一切就拜托姜校长了。”旁边陪笑的眼睛男人战战兢兢,“既然是您吩咐了,我以z大校长的名义保证,苏小可肯定能拿到四年的全额奖学金。”
月黑风高的游乐园,男孩摸了摸手里新摘的葡萄,对着倒吊在蹦极台上的妖媚女人荡漾着邪肆笑意,“敢动苏小可你就得有受死的勇气。”满脸的杀意与怒气,让他身后的黑衣人都抖了抖胳膊互相报怨,碰上苏小可的老板真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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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她当时擦了擦眼角,没有眼泪,不然,她肯定要为沈君墨好好哭一场,胸膛里有什么碎裂了,撕心裂肺的痛,有些难受。
白云轻卷,又是一番模样。白色隐蔽的手术室里是两张手术床,一张上面躺着个等着他的骨髓救命的年轻女子,那是苏小可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的钟漓秋,另一张躺着男孩自己,在病床上咳得面色惨白,麻醉前他拉住一俊美男子的手笑得云淡风轻,“要是真有意外,长歌你替我转告她,我沈君墨已经在用命来爱她。”俊美男子咬牙答应了,转过身偷偷拭泪,暗暗唾骂了声,苏小可**就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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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很淡定,咬了咬牙,继续向前奔去,她要看看,自己当初到底能狠心到何种地步。
白雾的尽头,是栀子花开的孤儿院,一身病服的男孩踹开了礼堂大门一脸痛色的问,既然嫁谁都是嫁,为什么不能嫁我?白色婚纱的新娘柔顺可人的靠在温雅飘逸的新郎怀里疑惑的问,嫁谁都是嫁,我干嘛要嫁你?男孩勉强笑了笑,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嘴角沁下殷红的血沫,倒在了大门外,风里的飘的栀子花沾了血迹,小可,你怎会狠心辜负我?
大风又来了,刺目灼热的阳光照得她浑身都痛,可再痛也痛不过心里的凄冷。总以为自己应该是最寂寞的人,却忘记了身后那双温暖的眼睛,不管何时何地,那双眼睛宠溺依旧,那个怀抱温暖如昔。十二年的痴心守望,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背影。
地上沉睡的男人紧闭着双眼,似乎眉眼间都凝着痛色,她一阵心疼,他累了,守着一段看不到将来的感情,天使也会累的,他的心伤起来痛起来也会难以忍受,她怎么就忘了。她已经遇上了最该爱的那个人,却还在拘泥于什么不能相信,漓秋说得没错,苏小可是个混蛋。
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从下到上慢慢消失不见,她不怕死,只是有点遗憾,没能抱抱沈君墨,她这辈子唯一的痴念。
闭上眼睛微笑,去哪里她都不怕,因为哪里都不再有你,我们之间,终于只剩下了想念,沈君墨,下辈子换我等你,黄泉碧落我都等你,苏小可无牵无挂地等你。
飘到地府,长相狰狞的鬼差压着她入轮回镜,她瞅准空隙拼命从孟婆的奈何桥头逃了出来。后面追兵已近,她跑到一条河边竟被花蔓绊倒在地,那是平生第一次嚎啕大哭,再入轮回她不怕,刀山火海也无妨,怕只怕一碗孟婆汤灌下去,茫茫人海中,我记不起你,你也认不出我。
哭声震得她自己的耳朵都有些发麻,可身后追兵还是没来,回望,面色黝黑的玄袍青年拈花微笑,“孟婆汤,断红尘,轮回镜,生死门,太过执着是为痴念,纵是一生悲苦,你也愿永记不忘?”
她楞楞地望着他道:“你是地府管事的?”
遵照黑脸阎君的指点在忘川河畔等了三年,最熟悉的便是忘川河畔一望无际血红的彼岸花和奈何桥上过往的幽幽魂魄。
地府三年,比一生都要漫长,某日,她正在数第三万六千朵彼岸花的花瓣时,黑脸阎君含笑而望,“他已经到了,我这便送你过去,再多问一句,果真不悔?”
她给他送了朵花,友好地和他握手道别,“值得!”回望时,站在彼岸花中的黑脸阎君眼神很复杂,她没有细想径直跳进了轮回镜。
投胎转世十五年,她全部用来等着他的出现,现在,呵呵,脸上有一阵温热触感让她回到现实,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身狼狈可依旧笑得魅惑勾魂的美貌男人,再看看自己身上被用他的白袍布条包扎好的伤口,突然就感觉嘴里有些苦涩,喃喃地问道:“我是女的,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