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觉悟的凡人自古以来就对科举考试情有独钟。她一直觉得，发明科举制的那个人肯定是个揽财高手。没有钱的平民小户勒紧裤腰带从救命口粮里掏出一笔钱送儿子上京赴考，有钱的世家大族更是别提，把白花花的银子当石头似的死命往贡院里砸，只为能一朝得中，将来有更多的银子往贡院里砸。
何其可悲，凡人只能是凡人，碧青咬着笔杆子叹了口气。正考三天，举子提前一天入场熟悉环境，一天足够富二代官二代们打点好一切。
每位考生都有一间单独的格子屋，一床一桌，一椅一茶壶，吃的会有专门人员送来。叶明在屋里铺床，碧青抄着袖子前后左右逛了一天。花光了所有的家当去和场内人员套近乎，天黑时分苦着脸回来了。
叶明抬了眉毛看她，“怎么了？”
回想那群草包们的舞弊手段，心里就有些发毛。事先得到了试题，找枪手提前写好文章带进场内，至于写的地方是五花八门：粘在衣服上，写在手臂上，刻在米粒上，更有甚者，写在光头上、、、、、、
碧青皱着脸得出结论，叶明要能一举夺魁确实还有些难度。因为他兜里的银子还不够给巡场的小兵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留仙阁喝一壶倾城醉。
叶明却很是不屑，丹凤眼的眼梢挑得似要冲破天去，“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本公子确实想金榜题名，可也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碧青托着下巴趴在桌上，又是叹了一口长气，你不为，那就只有本上神为了。
那天晚上，子丑时分，所有举子的格子间里都遭了贼，贡院守卫们也发现了那个贼，可那贼身手太厉害，追到贡院外的柳湖边就不见了。
很多举子都丢了东西，而那东西，谁都说不明白。
碧青掩嘴轻笑，难道他们能说自己写在手上的试题早上起来只剩一团墨迹了？纵是家世再好，谁敢说自己贴在衣服上的文章丢了？
叶明望见青衣少年的那抹明灿灿的微笑，感觉心被谁狠狠捏了一下，咳了两声别过头去。
他昨夜一觉醒来，小冬瓜正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夜行衣泥浆一片。虽然已是暖春三月，可晚上的湖水依旧冰寒彻骨，小小身子裹着被子抖成一团，嘴角的笑容却亮得晃眼。
知道这是为了他好，心底却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冷着脸拿布巾给他擦头发，语气很恶劣，“你想死？还是在找死？我能不能考中关你何事，要你去多管闲事，你又怎知这么一搅不会出事？”
春闱大比，皇帝派了一千御林军守卫贡院，个个装备精良武功高强，发现了乱闯贡院的小贼，会是怎样一场恶斗，他想着就有些后怕。
他怎么了？不就是个卖身为奴的小书童吗？顶多算得上一个比较有能耐的小书童，他怎会心绪波动这般厉害？
对于他的怒气，小冬瓜朝天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睡觉去了，叶明神情复杂地捧着书册看了一晚。
虽然遭了贼，考试还是要进行。
这次的科举考试很邪门，尽出怪事。
先不说那晚的奇怪小贼，第一日，主考官王大人在查看考场时正想去关怀一下某尚书公子顺便给他送点东西却突然栽倒在地上跌断了腿。
第二日巡逻侍卫长想来查看场内治安刚想给某太尉女婿送点东西却突然扑到在地呼呼大睡。
第三日，负责科场举子饭食的李大人给某提督少爷送饭，袖子里的东西还没送过去，就被什么打中了后心。李大人甩袖就走好像完全忘了那回事，徒留等着那东西救急的提督少爷当场气得吐血。
三日后出场，七日后放榜，杭州清河镇无名小子叶明独占鳌头名登榜首。
皇宫御赐琼林宴，皇帝看着新科状元越看越喜欢，皇帝身后偷看的金枝玉叶看叶明也是越看越喜欢。十日后皇后召见，欲将小公主赐婚，状元郎当场拒婚，言辞切切地说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叶芸，只等皇榜高中即刻完婚。
皇后很大度，感其赤诚还特地求皇帝下旨赐婚叶芸和叶明，那定好的状元夫人却临时生变，说爱上了别人。
客栈里，碧青眉毛一抖，攥着匕首一脚踹开了叶芸的房门。
叶芸正在绣手帕，上面的红毛鸳鸯很是传神，小冬瓜指着后边进来的白衣公子阴恻恻一笑，“你是说爱上了他？”
叶小姐秋水剪瞳痴痴地望向白莫，精致小脸上满是看见心上人的娇羞红晕，“恩，经过这三日的相处，芸儿才发现什么样的男子才是我的良人。”
小冬瓜瞪了白莫一眼，回头面对叶芸却换上盈盈浅笑，软身倚进白莫怀中，“你认定白公子是你的良人，那你可知，他又是否认定你是良人？”
白莫抿唇一笑，毫不客气将她揽住。
叶芸一惊，瞪大眼望向面前深情对望的两个男人，“你们？”
小冬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搂住白莫的脖子一狠心就亲了上去，唇齿缠绵情意绵绵。一口气用完，才老眼昏花地转头望她，温柔地冲她抛了个媚眼，“正如你所见！”
叶芸哭了，一跺脚就冲了出去。梨花带雨的美人直直撞进自己怀中，黑衣公子笑得触目惊心。
叶芸一走，碧青一手肘就撞在了白莫胸口，怒不可遏地吼道，“死狐狸，你什么意思？”
白莫轻咳一声，笑得云淡风轻，为难地道，“你们刚进贡院，她就暗恋上我了。”
知道了那日的情况，碧青眉头皱得更紧，望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却甩手出去了。白莫在身后叫她，声音很轻，“青儿”。
碧青在叶明门口停住，脚步顿了顿，挠了挠头，进去了。
白莫黯然地笑了，暖春三月的和风，依旧有些冻人。
结局往往是急转直下，叶明虽然神伤，可看着脸色竟有些解脱，“若是十几年的守护都不能让她爱上我，那就这样吧！”
叶芸失踪了三天，再露面时就是四王妃了。那黑衣公子是圣上第四子，自当日大街上初见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现在心上人突然撞进他怀中问愿不愿意娶她，自是喜不自胜，三日后大婚，叶芸封妃了。
叶明和碧青在酒窖里醉了三天，再醒来，乐呵呵地去皇宫求亲了。东床驸马，乘龙快婿，依旧是三日后大婚，与叶芸同期举行婚礼。
碧青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三天，一开始一切似乎都在她掌握之中，进了京城，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白莫说，明夜的命格已经彻底改变，回去吧。
变什么变，只怕变得更凄惨了，她正要反驳几句，可在望见他眼底的疲惫时顿时住口。
那公主是个美人，和叶明一起来给她和白莫这样的平民百姓敬酒脸上的真诚笑意不减。特别是在看见叶芸夫妇到来时，素手轻轻挽住了叶明的胳膊，碧青望见那眼底的痛惜这才相信，命格果真改变了。
这样也好，她就能功成身退了。临走时，叶明拉着她笑了又笑，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让她彻底木在原地，他说，“既然不能是你，那当然是谁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