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乳般薄如蝉翼的月色披在周身,衬得他的话更显暧昧。晓晓抵不住他眼神中的灼热,低下头,抿住下唇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脑袋却像是被雷劈白晃晃一片。
周梓硕幽幽叹息,眼底涌上一层疲惫,“去休息吧,我早上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中午回来一起吃饭,绣娘那边我已经派了人看着,等我回来再说吧。”
晓晓松口气,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底某处的酸涩悄然蔓延,深吸口凉气,忙逃也似的回了屋子。
赛赞布的别院,葛炎坐在亭中赏月,忽闻一阵低沉的琴声,低回婉转,煞是动听,旋律却有丝丝不稳,想来是舞琴者的心境不平。他挑起唇角,双生兄弟之间本身就存在某种感应,此时的葛冰该是少有的烦乱。
想要移步去他房间看看,转念又作罢,他要是想对自己说何以舞琴解忧?再度坐回亭子,自饮自酌。抬眼却见花丛中多出一个玲珑的身影,火红色的衣衫在月光下罩上一层暗淡的灰。
“葛炎?”赛琪试探,走到凉亭眼中的疑惑才散去,知道自己没有认错,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大夫不是说你喝的酒太烈,让你少喝点么?”葛炎一个月前为了救她被刺伤,大夫勒令他忌酒一段时间。她拿起酒杯闻闻,皱皱鼻子,大夫的话显然被当成了耳边风,无奈的撇撇小嘴。
葛炎顺势将杯中的酒倒掉,浅浅一笑,“怎么还没睡?”
蓝照向来是豪放的民族,公主和他们两兄弟自小一起长大,私下里像是兄妹一般,少了很多繁文缛节。
赛琪胳膊肘支在圆桌上,托住尖翘的下巴,“你们今天见的晓晓真是我妹妹?”
“找到妹妹不高兴?”葛炎对她满脸的愁容有些不解。
赛琪急着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有些紧张罢了,之前那次见面她对我的印象并不好……”爹爹回来说明天妹妹就要来了,她欢喜着准备见面礼,却担心她会不喜欢。
葛炎笑笑,“没事,晓晓很随和。”他担心的是另一回事,晓晓之前遇难,已经查出是八王爷和七王爷的杰作,虽然无心,国君还是一气之下单方面解除了和八王的盟约。而晓晓遇难的原因,倒是很简单,她是可以牵制景明帝的女人。现在她没死,会不会和景明帝再续前缘?而赛琪对景明帝一直以来的单恋,面对这样的境况又该何去何从?虽然觉得有些多余和无力,他对赛琪的感情毕竟重了一层,这是他不承认也不能代表没有的。
葛炎并没见过景明帝,也不清楚他和晓晓有怎样的过去,若是知道,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依晓晓的性子是说什么都不会接受白日的,当年的年少让她无法理清感情的界限,现下对着一切暧昧疲软的她,只想能避多远避多远。一个人真的会累,所以有了心如止水的时候,晓晓便处于那个阶段。
赛琪兀自想着什么,没再说话,静静聆听葛冰的琴声,不自觉竟睡了。葛炎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将长衫褪下给她披上,直到琴声止息,将她打横抱起送去闺房。
葛冰站在窗前望着哥哥缓缓走出别院,眉心蹙起沟壑,这算不算一种同病相连?
晨曦微明,晓晓难得的在小鸟的啁啾中睁开睡眼,自然醒的饱足感让人神清气爽。
推开窗,见那个激灵的伙计在给花儿浇水,此时尚早,花儿还没全开,他倒是忙活的不亦乐乎。忽然想到昨天忘记和这里的掌柜打听,扬声说:“早啊!”笑容恬淡的脸上还带着睡痕。
伙计一怔,急着躬身行礼,“姑娘早,小的这就去准备水。”言罢转身就走,不好意思再看晓晓,虽然,很好看,而且,很不同,这个小姐很客气,跟传说中的雷厉风行完全不同。
“喂,你怎么会在这?”晓晓对这件事很是好奇。
伙计转身依旧恭谨,“回姑娘,小的一直照看这个院子的花草。”
晓晓点点头,这才放了心,一张陌生的脸碰巧见了太多次,她便会疑神疑鬼。苦苦一笑,不知算不算长大的表现,“去吧,顺便准备一辆马车。”
“是!”
晓晓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空气里漫着花草香,晶莹的露珠挂在叶尖,阳光下渐渐圆润。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晨练,早上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稍稍打听便知伙计名叫清朗,很好听的名字。
才刚打理完毕,清朗就端着早点来敲门,一看竟都她喜欢的吃食,据说是周梓硕走时交代的。晓晓端着一碗瘦肉粥竟没了胃口,这个世界很公平,欠下的早晚要以某种方式偿还,而感情,是她亏欠不起的东西。好在周梓硕没有明说过什么,她也就装傻了。
上车时,掌柜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说是周梓硕交代她走时要带上的礼物。晓晓一怔,原来一个男人可以细致到如此,不知该喜该忧。
赛赞布住在市区边上一处大宅,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因为有些偏,倒是格外清净。
晓晓闭目养神,车声止,只听车夫客气的报上名号,“天祥汀芷姑娘,麻烦通报一声。”守卫也很客气,显出一般大户的不同,“稍等。”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守卫的声音,“请问马车要进来么?”
晓晓直接跳下车,扬起笑脸,“不用了。”转身对车夫交代,“万一我午饭时间回不去,麻烦告诉当家一声不用等我。”
面前厚重的大门敞开着,过堂的屏风绣着全身燃着火焰的麒麟,看质地该是苏州名绣,这一境况倒是和现实一般。
守卫见马车驶远,立时单膝跪地,“公主万安!”
晓晓险些被吓到,眨眨明眸,学着电视上的样子,“不必拘礼。”
守卫这才起身,“公主请进,殿下在花厅等着。”
晓晓正想进去就见葛冰从里面疾步出来,不知为什么,凭感觉她就能分出这两兄弟,与名字不同,葛冰热情似火,葛炎倒是沉稳凝练。
勾起嘴角,玩笑道:“不是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吧?”
葛冰叹息,“正是,估计再不进去,哥哥也要被撵出来接你了!”
晓晓“哦”一声,暗喜自己猜对了眼前人。
葛冰自然不知,顺口问她为何笑,听了她的解释感叹道:“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轻松就认出我们的人。”他一直不知赛琪也能做到。
晓晓得意,女人的直觉当然厉害又没道理,不过这话不太庄重,笑笑没说。
赛赞布比昨天淡定了许多,也是每次见到女儿都激动,早晚要得心脏病。赛琪还如初见一样一身红彤彤的喜庆颜色,收敛了许多乖张的气焰,拉着晓晓的手险些掉出眼泪。
赛琪说还没在洛阳好好转转,晓晓就提议带她去街上逛逛,葛家兄弟作为护卫跟着。赛赞布不喜逛街,中午去天祥和他们汇合一起吃饭。
一行四人搭配相当有趣,像是两对双生子逛街一样,这种拉风的场面晓晓还是第一次亲历,到后来对回头率什么的都麻木了。
说说笑笑逛到庙街,当年那个卖芝麻团的摊位竟然还在,赛琪和晓晓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老板抬眼看看这两男两女,晕了一下,还乐道:“小姐少爷稍等,老头子给你们炸热乎的。”
“这次第一个给你吃好了。”赛琪说着抬眼,却见晓晓望着远处失神。
葛家兄弟也发现了,顺着她的目光寻去,是一个白衣玉冠的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