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黎幽、怎会有害人之心呢。这痨病实属绝症、就算神仙帮着他、他也活不了多少时日。是谁这等狠心、下得了手害一个将死之人?」
林上雪从丹枫阁回来,此刻刚刚到了将军府。
一阵心乱如麻。
脑子里还全是黎幽的事、鲜红的血、惨白的帕子、虚弱到极点的病容、还有那样半带绝望半带幽魅的笑。林上雪走前黎幽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他生病的事传出去、以免害得黎初担心。
「这样的七殿下、怎么可能…狠心害过太子呢?」
「难道黎幽无罪、这件事幕后的那个不仁不义之人、是黎初?」
「当真是黎初撒下弥天大谎、指使南乔害自己弟弟吗?」
「可是......」
“将军、您说传那日夜里带走七殿下的几个侍卫问话,现在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管家敲了林上雪的门、就这么打断她的思绪。
“让他们进来。”上雪吩咐。此刻她对自己立下誓约——不管哪一方掩埋了真相、她必定要亲手挖出来,还一个朗朗乾坤。
门轻声转动,五个顶级大内高手谨小慎微地推开门、见了林上雪齐刷刷跪下请安。
“那天七王爷是你们几个带到宫里去的?”
“回将军,是小的们带了七殿下进宫。”
“当时可有什么异常?”
“当时王爷正在和门客论剑、谈笑风生。王爷素来热爱剑道,找人切磋实属常事。”
“门客?”
林上雪忽然想到些什么,语速快了几分,谁也没有料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如此成为了事情发展的关键。“那你带走七殿下的时候,那个门客怎么反应的?”
“这一点…属下没注意。”侍卫回答,“反正没怎么过分阻拦,似乎是吓呆了。”
「吓呆了?」
林上雪轻笑、目光尽是讽刺的。
这就是问题。
那个门客怎么可能「吓呆了」。当日那名门客找上林府,对着太子爷都敢大放厥词,对她林上雪更是毫不客气,本质上愣头青一个、谁也管不了的主儿。看那****何等维护黎幽,动不动就因为护主心切激动起来、身为一名武士、他怎么可能看着侍卫们随随便便带走黎幽,拦都不拦的。
“你们答得很好,回去吧。”林上雪下逐客令,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黎初到底没有让她失望——那一刻连林上雪自己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轻松起来。门客的谎言让她笃定了黎初的清白。因了黎初是清白的、所以那些明朗的笑容、那些热情的期待也变得更加美好和鲜明。
因为知道身边仍有一张真实的面容、竟然感到这样的满足的庆幸。
说来也巧,侍卫前脚出去,推门声便再次响起来。
林上雪叹气、只道是哪个分不清轻重的家伙在这个时候来搅局。
林上雪再次抬头,发现来者身份后不无惊讶:“太子爷?”
“将军且听黎初一言。”太子接近,绽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半个时辰前、东宫』
每天这时候太子府上总会传来宴酣之声。今日也不例外、东宫照旧笙歌鼎沸。
只是今日太子显然没什么心情、与门客们避得远远的,一个人在帘帐内神思恍惚。
太子门客里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手好剑术却是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忽的直愣愣来了一句:“今儿个不仅南乔先生没来,太子爷也有气无力的,这是中了什么邪?”
侍卫甲算是有眼力见,立刻把那门客拉了来捂住了嘴:“没见太子爷正为这事儿愁着吗,不知轻重。”
门客已喝了不少酒,此时醉了大半,听着侍卫两句抱怨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你说本大爷不知轻重?!”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黎初方才从帘子后出来主持了下大局,虽是心里乱得很,可该拿出的气度,他黎初向来是不缺的:“一点小事、何故伤了和气。南乔不在是有点可惜、可是若是他在、必定又要口若悬河喋喋不休,说什么妹妹南姬不仅美艳无双、行酒令更是一绝,也烦心得很——”
那一刻黎初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阵风嗖嗖的、将失意吹散了大半。
「南姬可是时时进东宫来为大家行酒令的、数年来已成了定律。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太子府里再不见了南姬呢?」
『将军府』
“南乔的妹妹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东宫、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太子轻轻晃动茶碗,望着林上雪若有所思。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抓了南姬小姐、利用她威胁南乔?”
太子点头,接着定定看向上雪:“先说黎幽的事吧。那笔帐目将军查得怎么样了?”
“幽王不曾克扣饷银。”
“既然不曾克扣饷银、还幽弟清白是早晚的事。那时候这件案子就摆明了是诬告、还是我的心腹南乔诬告。”太子看着林上雪、揣摩字句,“我黎初有可能置身事外吗?”
“此时偏偏又逢南姬失踪…南乔平时对我忠心耿耿、可我黎初明白、若是有人拿南姬威胁他、他定是不惜背弃本宫以求南姬安全。若我被南乔咬上一口,岂不是百口莫辩?”
“太子的意思是——”林上雪到底是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黎初的所想,“七殿下抓了南姬,以此控制南乔。他设下苦肉计,自己栽赃给自己...他叫南乔举报自己克扣军饷,招来别人同情,最后趁机反咬于你?”
黎初轻轻一笑:“恐怕我自己都说不得这番清楚。”
“一环套一环、这样的设计当真滴水不漏。”林上雪暗叹,接着又望向黎初,“可是这一切也不过是太子的猜想罢了。有何凭据?”
“凭将军信我。”黎初望着林上雪、字字铿锵,“我敢肯定、将军知道我不是那等小人。我的心已经放在将军那里,将军大可慢慢细细看清了。至于证据、只要将军肯帮我、自然找得到。”
生平第一次、她忽然有种心甘情愿服输的感觉。他凭什么笃定她信他。
这个名叫黎初的男人,如此自信的、慷慨的、光芒四射的、不可思议的、甚至是叫人无法抗拒的,来到她面前。
上雪低头、没有反驳黎初。对于那句话默认下来。
“那个门客。”她握紧了腰间的剑,“就从他下手。”
“上雪已有计策、南姬小姐是否受幽王所胁,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