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一样，显出淡淡的红色。
虽然离神庙已经有两里地远，但空气中仿佛依然散发着燃烧的气息。
贯槐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向塞巴斯汀摇了摇头。默然无语地将卡夫统解毒药和复原药水收了起来。
塞巴斯汀看向躺在不远处的玛姬。她已经不再吐血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是暗青色。“一点办法也没了？”塞巴斯汀拉住贯槐的手臂。
后者轻叹一声，“伤口很深，失血过多，还伤到了脾脏。而且，蛇人的箭总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贯槐把拽住自己的手从胳膊上放下，理了理袖口，示意塞巴斯汀不要太激动。“我尽力了，毒已经从伤口进入内脏，随血液流满全身了。我能做的只有让她没那么痛苦。可以安静的去...”
牧师贯槐走到梅的身旁，蹲下身子，帮她把伤口消了消毒，涂上药膏。“去和她说说话吧，她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梅没有说话，紧咬的牙齿在下嘴唇上印出了泛白的牙印。
玛姬的瞳孔已经有点慢慢扩散了，暗青色的嘴唇开始发黑。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内脏受损，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你果然...是个傻女人呢...”
是梅，玛姬还听得出梅的声音。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但是眼前还是雾蒙蒙的一片，而且光线越来越暗淡。
失血过多的副作用，让玛姬的眼睛几近失明。她缓慢的伸出手去在空中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
“对不起啊...看来这下我真的回不去了。”玛姬微微启动双唇，虚弱的声音仿佛气若游丝。
“指环...拜托了。麻烦你，不好意思呢...”
梅附在玛姬的身旁，倾听着她说话。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以前的事情...”
“原来富宾恩当年还是很帅的嘛...”
“真想再抱一次孩子啊...”
玛姬的手指在梅的手里慢慢失去了力度。梅不擅长表达自己，所以并没有对她说话。但是眼里蓄满的泪水和因为用力过度被咬破的嘴唇，已经表明了她内心的情感。
溪水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流下来，时而急，时而缓。当遇上突起的石头时，溪流会飞溅起透明的水雾。
玛姬的尸体已经被就近掩埋了。没有竖立墓碑，也没有任何标志。这就是佣兵的结局，没有句号的终点。美斯特尼亚不知有多的佣兵，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暴尸荒野。玛姬还有一个土堆，算是不错了吧。
“我以为你很讨厌她呢。”塞巴斯汀对坐在溪边的梅说道。
“我就是很讨厌她，讨厌这样的蠢货！竟然为了那畜生白白送了性命...”
两行泪水又从梅的脸庞滑落。塞巴斯汀叹口气，女人有时就是这样，也许前一秒她们是怒目而对的仇人，但下一秒却又成了彼此交心的姐妹。让人捉摸不透。
“别难过了...这是玛姬的选择。我们也有自己的选择，继续前进吧。”塞巴斯汀招呼大家收拾行囊，再次启程。
昨天晚上盗贼塞巴斯汀和术士韦勃，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把蛇人追击的队伍阻断了。
但这并不表示蛇人就会放弃复仇。他们手里的五个蛇人脑袋的血腥味道虽然人类无法察觉。但是对于嗅觉发达的蛇人来说，这简直就像是捆在他们七个人身上的绳子，蛇人只需要顺着绳头找到他们就行了。
塞巴斯汀看着天边蒙蒙发亮的云彩，思索着将要前进的方向。胖子少爷倒是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玛姬死后，他倒也老实了一阵。
现在只要一路从西面快速撤退，离开蛇人的势力范围后逃进幽影沼泽，再向北穿出，到了喘息平原边界就一切好办了。
塞巴斯汀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幸运犬牙，放在嘴唇上亲了亲。“但愿接下来的过程一切顺利吧，这个倒霉的地方真是被诅咒了啊。”
哀伤故地。旧城区郊外的空地上，雅格和梦梦正在分别接受希帕蒂娅的指点。
轰隆隆！一排骨质的墙壁拔地而起，棱次起伏的骨刺交织在一起，仿佛野兽口中的獠牙，森然可怖。
但这道骨墙刚成型不到五秒，就在又一声轰隆中，彻底倒塌。
“嗯，不错。雅格，你有进步。”
希帕蒂娅站在一旁低头称赞道。“不过你控制能力还是太弱了，虽然在学习速度上确实令我刮目相看，但你的精神力实在很薄弱。如果说把精神力比作一团气流的话，那你的气流就是稀薄的到处乱窜的，完全不能的凝聚的那种。”
雅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弯下身子用手臂支着双膝。气喘吁吁的说：“希帕蒂娅女士，我也觉得很奇怪。你说的精神集中法我都明白，但就是很难做到。强行集中我就觉得特别累，时间久一点头都会疼。之前和卡恩老师学习炼金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辛苦。”
希帕蒂娅递给雅格一瓶水。“炼金术不需要凝聚精神力，它只是一种单纯的科学类型。记住方法和步骤加上一些天赋就可以掌握。但是魔法不同，即使你知道方法也未必运用得了。”
雅格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水喝光，喘了口气说道：“我原来还以为，学习法术只要脑袋聪明点就可以了呢。”
希帕蒂娅递笑了。“聪明当然是必须的，但只是必要条件之一。想学习术法还需要看个人的精神能力。”
“在聪明人中，有两种人是不适合学习魔法的。一种是精神力很弱的人，大多数人都属于这种情况，所以美斯特尼亚的魔法师数量才有限。另一种人，精神力虽然较强，但属于发散性质的不能集中。所以不能准确的诱发魔法效果的产生，也不能良好的控制法术效果的导向。”
听了希帕蒂娅的话，雅格倒有些糊涂了。“那我属于哪一种呢？”
“你哪一种都不属于。你并不是不适合学习魔法的那一类人，但也不属于适合学习魔法的类型。”
希帕蒂娅的回答让雅格更糊涂了。什么叫‘不属于不适合的人，也不属于适合的人’。这是在玩绕口令么？“希帕蒂娅女士，我实在搞不懂你的意思。您能说的简单一点么？”
“唉，其实雅格，我也搞不懂。刚开始我是认为你不适合学习魔法的，因为我探知到你的精神力只有正常人的一半还不到。属于非常之差的那一种。”
什么？！正常人的一半还不到？我连一个正常人都算不上？希帕蒂娅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雅格脑袋上。
从小他就努力的将每件事都做的比别人好，大家也都很认可他的成绩。但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他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柴。
这真的算是个重大打击了。这就好比一个中产家庭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富翁，然后当上了贵族。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变成了罪犯，失去了一切。生活品质一下变得比出生的时候还不如。
“那，那您为什么还要教我魔法呢？”雅格强打精神问道，他想死个明白。
希帕蒂娅一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是卡恩一直拜托我的。我解释他也不听。所以我就考虑尝试着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到时候你学不会，事实摆在眼前，卡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学会了。而且还诱导出了术法效果。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按理说精神能力极度缺乏的你，竟然达到了普通人的程度。这使我非常诧异。所以我又仔细的对你感知了一次，结果发现了更让我惊讶的事情。”
“什么事情？”雅格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的精神力具有两种不同的属性，这种情况和梦梦非常相似。但那是因为梦梦魔裔的特殊身份，才导致这种情况的产生。而且梦梦的魔族属性和人类属性可以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所以她的魔力潜质非常优秀。”
希帕蒂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梦梦。后者正在练习希帕蒂娅教给她的初级诅咒法术。
“而你。”
希帕蒂娅看回雅格。“我根本无法探知你除了人类以外的另一种属性到底是什么。而且这两种属性并不相融，虽然它们的总量构成了你完整的，甚至是和梦梦一样庞大的精神力总和。但是你的另一种未知精神力处于非常不活跃的状态，我理解为休眠状态。”
“所以，你虽然能发挥出魔法效果，但也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最多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希帕蒂娅看着雅格解释道。
雅格觉得自己现在糊涂到家了。“希帕蒂娅女士，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只能是个庸才的意思。和许多学魔法的初级学徒一样平庸。而且当别人从初级学徒升级后，你还只能是初级学徒。而且会一直这样平庸下去。”希帕蒂娅总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