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开始彻夜失眠。每到凌晨三点就会心痛地醒来,然后呆呆地望着看守所的岗楼。她不敢想象励至变成了什么样子,那么骄傲的一颗心,他有没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如果承受不了会不会自杀?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流泪,告诉自己励至带给她的都是欢乐,所以她要流,也只会流下幸福的泪水。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去第三人民医院看温诠。一走进院门,她就被来往病人麻木的面部表情骇倒。她几乎是贴着墙一步步挪到了温诠所在的三楼,每个楼梯口都有一扇紧锁的大铁门,值班护士隔着铁门问她找谁。她说找温诠,这才得已进入。
她走进房间,二十平的窄小房间里横七竖八地放了八张床,床上的病人见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一个个表情呆滞,眼神很像鬼片里中了邪的人。她浑身直颤,手里拎的水果差点扔到地上。
温诠躺在门口正对的床铺,床十分窄小,被子黄斑点点,显得有点脏。她窝在床上昏昏地睡着,江禾叫了她几声她才醒来。
温诠一睁眼,江禾又吓了一跳。几天不见,她的眼神和那些病人一样呆滞,毫无神彩。
“你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有必要住院吗?”江禾放下水果找了把椅子坐在她床前。
“一个月吧,看情况,”温诠道。
“你课也不上了?你同事知道你得了忧郁症?”江禾问。
“这种病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说,我只说家里有些事,课让别的老师代了,”温诠轻轻地叹着气:“一个月长吗?这里有人住了三年,一出院就犯病,喝药自杀,就是想死!”
“他知道你住院吗?”江禾问。
温诠点点头:“他回家给我做薏米红豆汤了,一会儿就来。”
“我才走几天,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江禾疑惑地问。
温诠轻叹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下去。前段时间同事结婚,她已经郑重地带着吴坚参加了婚宴,向同事们宣布单身结束,并且半年内结婚。席上有一位二年级学年组的语文老师的老婆竟然是吴坚多年未见的同学,温诠也没觉得什么。她认为吴坚爱她,他可以带着他参加朋友的聚会,在朋友面前毫不避讳地介绍她,同学,也就更没什么。她巴不得玉婉柔会找上门来向她摊牌。
当然,吴坚的同学也不是快人快语,没有在温诠同事面前揭穿她小三的身份。她不停地催促吴坚赶紧离婚,房贷办下来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拿到房钥匙。她温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而吴坚却告诉她:等到房屋装修完毕玉婉柔和宁宁住进去后再提离婚。
温诠觉得自己又一次被骗了!吴坚压根就没有和玉婉柔提离婚的事。他是不是哄骗自己?她迷茫了。和吴坚闹,吴坚只是让她耐心等。
“反正你也三十了,就你这样,我不要你谁要你?”说急了的时候吴坚就这么说。
吴坚每每这样说,温诠就很伤自尊。
“我不是没人要了!”她委屈道:“我为他错过了多少好男人,你说我怎么就对他死心踏地?哎!用一段新感情的开始去终结旧感情的伤,果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她后悔,当初为什么刚刚结束一段感情,就那么急于投入吴坚的怀抱。她感慨自己为什么老是遇人不淑,几次恋情总是遭遇劈腿的主儿?难不成,她命中注定就得当别人小三?
“你们三个人应该面对面坐下来谈,”江禾劝道:“你不要老是相信吴坚的一面之词”。她每次想到那盒避孕套,就越觉得吴坚可疑。
“这次我一定去找玉婉柔摊牌,”温诠坚决道:“我都抑郁了,不能再熬下去了!吴坚,他要是再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下定决心和他分手!”
江禾吪鼻一笑,看着温诠咬牙切齿地发誓,旁观者清,她才不信温诠能下定决心与吴坚分手。
“你看看我,值得吗?”温诠指指自己:“别人恋爱,男朋友仙儿似的捧着,好衣服买着,好首饰供着。我呢,自打认识他就知道省吃俭用,到现在买个金戒指金项链都不舍得,就寻思俩人一起努力攒点钱买个房子。这次出院,我就去买上三金,去他娘的!”
江禾一笑:“你不说暴发户才戴黄金吗?”
温诠语结,赌气道:“那老娘也要买个银镯子犒劳一下自己。”
“让吴坚给你买啊?”江禾趣道。
“你知道我为啥不让他给我买吗?我就是不想让他认为我是那种虚荣的女人,他说他从来也没给他媳妇买过什么金银首饰,他就不是浪漫的人。”温诠潜意识里还在为吴坚辩护。
江禾眉头一皱,她记得上次在曲和公园的时候,见玉婉柔戴了一只金佛,她说那是吴坚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张张嘴,又把这疑问吞到了肚子里,因为她看到吴坚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吴坚见是江禾,脸一红成了猪肝色。他细心地打开保温桶为温诠盛上薏米红豆汤。
“你还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吴坚体贴地问着温诠。
“我想吃溜肥肠,”温诠与刚才那个咬牙切齿的怨妇丝毫不搭边,在爱人的关怀下,一派小妇人的柔弱。
“真够生性的!”江禾一笑:“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喜欢吃溜肥肠。”
吴坚宠溺地拍拍温诠的头:“这都是我给惯的!”
“滚!”温诠嗔道,一伸手腕:“给我买个金镯子赔罪!”
“我的钱都在你那里,你想买就买!”吴坚痛快地说道。
“切!你是明知道我不舍得买才这么说的吧?我这次还就偏买了!”温诠边喝汤边赌气。她就是喜欢吴坚被自己气得支支吾吾的样子。那么的憨厚朴实,她才会去证明自己的判断无误。
江禾虽心里不喜欢吴坚,但看两人打情骂俏眉眼传情,倒也羡慕万分。
“你和你老婆说了吗?如果你再不说,我可要给她打电话直说了!”温诠紧逼道。
吴坚急忙摆手,吞吐道:“你相信我行吗?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办好!”
温诠习惯了他的信誓旦旦,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真让她直面玉婉柔,还真得借熊心豹子胆为她壮行。她满意地看看吴坚忐忑不安的样子,又问江禾:“你说励至出事了你才回来的?你不是脑子进水了吧?励至是你什么人?你为他不惜得罪HD高层领导?”
哎!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啊!江禾感叹,她还怨温诠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她江禾不也是吗?她和励至仅仅是同事关系而已,她至于听到励至出事的消息就奋不顾身地往曲和赶吗?
“小至那孩子,心性太高,我就说他早晚得出事,”吴坚对江禾说:“为了个女人进HD,有什么用呢?人家还是不肯接受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