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翎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咖啡厅，又是怎样回去的，直到对上一双明亮并带着些许冷冽的双眼时，才回过神。
“李——李铭，你怎么在这儿？”小翎很少看到他有如此神情，在看出他眼中的那丝冷冽时，莫名地有些心虚。
李铭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进屋吧，外面冷。”
回到了房间里，李铭递过一条热毛巾给她，又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到对面沉默不语。
小翎擦了把脸，又喝了几口热水，发现李铭依然沉默，只好说：“我回来的晚了点，下次一定注意。”
“这不是重点！”李铭出声打断她。
“……”
李铭微微叹了口气，说：“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但很显然你把我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为什么还是相信了？”
“……”小翎地下头，轻轻地说，“我知道，可如果他说的很有道理呢？”不管郑医生的为人如何，他的那番话却不能忽视。
李铭听了这话，及其认真地缓声说道：“那就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大脑去分析，看看他说的到底对不对，而不是立刻就相信他。”
用眼睛去观察，用大脑去分析？小翎把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好几遍，突然豁然开朗，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
“李铭！”想通了的小翎双眼异常明亮。
“想通了？”李铭笑笑。
“嗯！”小翎用力地点点头，“你可真贤惠！”
“……”李铭一僵，然后再次呲牙咧嘴地扑了过去。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李铭悻悻地收回手去开门。进来的是李建和小温，一进来就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不由多看了两人几眼。
“你俩干嘛呢？”小温好奇地问。
“活动活动。”李铭面不改色地回答。
小温不相信，说：“你要想活动活动找我啊，我帮你松松筋骨，免费的。”
“不必了！”李铭紧张地后退两步，老实地坐下。
小翎收起笑意，招呼大家坐下，她正需要和大家一起分析分析郑医生的话，可门外却传来“汪汪”的叫声，果不其然，斑点和垂头丧气的天雷一前一后进来了，天雷也没和大家坐一起，自己走到窗台边抱着斑点坐下，对窗外忧郁。
小翎瞟了眼斑点，发现它的变化越来越大了，体型又大了一圈，牙齿锋利，全身的毛灰白蓬松，看起来威武得很，再也不是以前的小笨狗了。
“天雷，”小翎问，“你怎么了？”
天雷转过头，没说话，露出了个别扭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小温皱了下眉头，说：“我们谈正事吧。”
嗯？小翎看了看小温，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建，实在看不出什么，于是看向了李铭。
“据我猜测，是他自己想不开。”李铭。
“咳咳——”李建终于出声了，“先谈正事。”
言归正传后，小温苦恼地说：“这个黄局长真是只老狐狸！”
“怎么，他不肯告诉我们？”小翎连忙问。
李铭说：“也不能这么说，他把手下人员都排查了一遍，还给了我们研究所的详细资料和所有人员名单，可惜的是丝毫没有铁军的线索。”
小翎听了有些沮丧，又想到一点，说：“这个研究所又叫‘第二实验室’，也许还有其他的类似这个研究所的实验室。”
李铭摇头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也向黄局长询问了，不过他对这方面毫不让步，我们也不知道其他实验室在哪里。”
小温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气愤地说：“这个老家伙！当时我们提出来要查查其他实验室时，他居然说那几个实验室要是再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他就可以直接谢罪了，死活不带我们去。你们听听，这还讲不讲理了，搅得天翻地覆的是我们吗？明明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是——是啊——”小翎连忙安抚住差点暴走的小温。
李建拿出一叠文件，说：“这是研究所的一些资料和事故的详细报告，还有幸存、死亡和失踪人员名单，你看看吧。”
小翎接过来翻了翻，资料和事故报告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只是粗略地看了两眼，然后翻到了两份名单。当看到失踪者名单时，小翎一讶，怎么是他？
“看出什么来了？”李铭看她脸色凝重，问道。
“也许吧——”小翎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道，那个名字竟然是朱晨曦！其他人并不认识这个朱晨曦，于是小翎把和这个人的相识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小温摸摸下巴，说：“精通电脑，还是物理机械方面的专家，好一个高科技人才，可惜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否活着。”
李铭说：“这里的人都采集过DNA样本，就算被怪物吃得只剩下一根头发也可以确定身份，这五个失踪人员除非是被深埋在地底裂缝里还没挖掘出来，要么就是被几只漏网的怪物给拖到别的地方去吃了。”
天雷突然插了一句：“怪物只吃女人，他是个男人。”
小温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装哑巴了？”
“哼哼——”天雷又闭嘴了。
小翎叹口气，说：“虽然不排除被深埋到地底裂缝里了，可他既然这么神秘，应该不会轻易死了吧？”
“不管他是死是活，这个人绝对有问题，”李铭又抛出一个问题来，“我奇怪的是他难道不怕被孢子寄生，或者说研究所已经研制出抗体不成？”
小翎答道：“据我所知研究所目前连病毒的致病机理都没分析出来，更别谈抗体了。”
小温哼了一声说：“不但是他，蔡秋实，郑医生，一号，他们不但身体接受了病毒的改造，同时也保持了人类的思维，既然抗体不是来自研究所，那么来源只有一处！”
“铁军。”李建出声道。
啪——，小温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就听“咔嚓咔嚓”几声，木头的桌子裂开了一道裂纹。
“小温……”小翎满脸黑线。
小温丝毫没理这茬：“没错，铁军被当成了实验品！”
小翎满腹疑问丝毫未减：“难道铁军真的在黄局长手上，然后朱晨曦利用工作之便得到抗体？那黄局长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天雷再次突然插口：“人不在他手上。小翎的价值更高，再说还有我们几个呢，他瞒着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小翎无奈地转过头对他说：“我说你能不能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分析，别搞突然袭击好不好？”
“哼哼哼哼——”天雷又闭嘴了。
李铭瞥了眼某人，说：“受刺激了，别搭理他，正抽风呢。”然后说道，“就像小翎说的，这个朱晨曦是个安插在研究所里的钉子，同时蔡秋实和郑医生也早就背叛，所以说黄局长可能真的不知道铁军的下落。”
“那也未必，”小温说，“就算黄局长不知道铁军的下落，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抗体怎么运来研究所的？”
李建点头道：“没错，现在的京城，至少分为两个势力，黄局长是一个势力，朱晨曦属于另一个势力，并且他们之间有来往。”
小翎信心十足地说：“那我们再去问问黄局长，这回我看他还怎么抵赖！”
“已经半夜了，还是等明天吧。”李建起身离去。
“走啦！”李铭不客气地拖着带死不活的天雷出去，最后出去的是斑点，很快房间里就剩下小翎一个人，小翎看着斑点的背影叹了口气，本想和他们商量一下郑医生的话，如今看来还是再找机会吧。
此时已是半夜，小翎躺下望着屋顶，渐渐处于半睡半醒间，脑子里闪现铁军的面孔，好像张嘴说着什么，小翎听不到愈发焦急中，铁军的脸突然变成了斑点的，吓得她“啊——”了一声坐起来，头脑清醒了，然后睡不着了，看了看表，才过去不到半小时，索性穿好衣服去餐厅找点东西吃，这一天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出去赴约，整整一天什么都没吃，肚子实在有些饿了。
走廊里有士兵巡逻，却对小翎视而不见，所以很快来到了餐厅。
静悄悄的餐厅里一片黑暗，当然以小翎的目力基本造不成影响，她连灯都不开，很顺利地摸进了后厨，大致翻了一遍没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后，打开了冷藏柜的门，突然感觉到有人进来，紧接着餐厅里的灯亮了。
“小吴？”小翎隔着玻璃看到小吴走进餐厅打开灯。
“叫我梧桐。”梧桐微笑着，“找东西吃？都这时候了哪儿还有吃的，我给你下碗面吧。”说着利落地找出一扎面条，又把锅架在煤油炉上开始烧水。
“呃——梧桐，”小翎还是不太习惯叫她梧桐，“我自己来就好了。”
梧桐却不让她插手，一边利落地下面条一边说：“等你做好了得什么时候？”
梧桐的手艺非常不错，十分钟后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做好了，上面点了几滴香油，切了两片腊肉，还有几根榨菜，虽然没有新鲜蔬菜也没有鸡蛋，可那味道闻起来丝毫不差。
“好香啊！”小翎谢过梧桐，端着碗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你要不要也来点？”
梧桐笑着摇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也就你还没吃饭。”
“那我不客气了。”小翎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边吃边说“对了梧桐，这都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梧桐低下头轻声说，“我怕睡着后做噩梦。”
小翎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得救了。”
梧桐抬起头，展颜一笑：“是啊，我得救了，他救了我。”
小翎看着梧桐眼里突然迸发出的耀眼神采，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天雷的异常，还有李铭和小温他们的话，难道梧桐对天雷——
于是，小翎小心翼翼地说：“看来，还是好人多啊，尽管是在末世，我们也要相信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有很多很多。”她这么说其实是想转移梧桐的注意力，别盯着天雷一个人不放。
“也许吧，”梧桐不置可否，脸上还带着一种特有的温柔笑意，“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
很显然小翎的心思白费了，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梧桐说。
“……”小翎有点无法理解她的思维。
梧桐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难道他喜欢的人是你？”
“啊？当然不是。”小翎，“可——”
“那就好。”梧桐松了口气，微笑着说，“虽然你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但我还是不想你难过。”
“梧桐！”小翎没空计较关于“缺点”的问题，郑重地对她说，“这和他喜欢谁无关，关键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这个人不是你，你能理智些！”
梧桐却无动于衷，淡然道：“我很理智，因为虽然他没有承认喜欢我，可他也没有拒绝我，所以——”她的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什么！”小翎胸口升起一股怒火，她敢发誓如果天雷此时就站在她面前，绝对要狠狠揍一顿！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居然还和别的女孩子搞**，真是个混蛋！
梧桐此时像是处于梦幻中一样，带着微笑喃喃自语：“他真是个好人，温柔又善解人意，还很厉害，在我身处无边的黑暗之中，最孤独绝望的那一刻，他揭开了我的眼罩，给我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如果没有他，我——我——”泪水涌出眼眶，梧桐发出哭泣声。
“你别哭啊——”小翎最看不得女孩子哭，这只让她联想到自己也曾经这么凄惨，正想安慰她，却发现她的神态有点不太对劲儿，双眼失去了刚才的清明，染上了一层迷茫，像一只孤独彷徨的小兽。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梧桐的哭泣声逐渐增大，夹杂着绝望的情绪，最终蹲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穿的很远，引来了巡逻士兵的探查。
小翎看到这个情形，终于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是不敢再刺激她，先应付了巡逻士兵，然后好说歹说连拉带扯地把梧桐劝回了房间，又找了两片安眠药给她吃了，看着她睡着，这才出去。
走廊里，小翎心情很不好，虽然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但对梧桐造成的心理上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
“唉——”小翎刚想回去，却看见天雷站在走廊拐角处，眼睛直盯盯地盯着她。
“天雷？这么晚了还不睡，”小翎问，想起刚才梧桐的话，语气上也不怎么好，“怎么，心里想谁想得睡不着？”
天雷一脸的悲痛欲绝，颤抖着声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很冤枉啊——”
他身后响起另一个男人不满的声音：“冤枉不冤枉的另说，你把我拉来算怎么回事？”
“李铭？”小翎惊讶地看到李铭从拐角处走出来。
“汪汪。”哦，还有斑点。
天雷紧紧拉住李铭的胳膊不松手：“好兄弟有难同当，你可不能不帮我啊！”
李铭抽不回自己的胳膊，无奈地说：“什么都能帮，就是感情上的事帮不了。”
“不要啊！——”天雷哀嚎，引得巡逻士兵连连侧目，他们接到过命令不得干涉这几人，可这个老外大半夜的在走廊里嚎叫，也不是那么回事，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李铭一把捂住了天雷的嘴，对巡逻士兵说了句“抱歉，我们自己处理”把他拖到了就近的空房间内，小翎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进去了，斑点也随后进来，巡逻士兵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巡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小翎单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审问道，“想玩儿**？”
天雷把头摇得跟吃了药似的，说：“不是的不是的，这么做太不道德了！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她？”听了天雷的保证，小翎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天雷又摆出了悲痛欲绝的神色说：“你们俩刚才也看到了，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啊，平时和正常人一样，一涉及这个问题就精神亢奋，我也曾试着和她说明白，可她根本听不进去，有一次她差点精神崩溃，我就再也不敢深说了，如果真的摊牌，我怕她彻底崩溃啊！”
“这样啊——”小翎也不知怎么办好了。
李铭沉思片刻，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总缠着你，是把你当成了精神支柱，也许经过治疗可以缓解症状吧，你用得着那么悲痛吗？”
天雷哀嚎：“我哪里是因为这个梧桐？是小温，她——她居然劝我好好对待她，还说什么——说什么——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依赖你的女孩子，要珍惜，啊啊啊——”
“……”小翎和李铭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事实在帮不上忙。
“你还是想开点吧，”李铭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无法勉强小温喜欢你，也不能勉强梧桐不喜欢你。”
天雷干脆一屁股坐地上，絮絮叨叨地念道：“对我再好有什么用，她不是我喜欢的人，可我喜欢的人却劝我去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我不喜欢的人我又不能对她说我不喜欢你，我不能勉强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可我喜欢的人也不能勉强我去喜欢我不喜欢的人啊……”
小翎和李铭对视一眼，一致决定等这个家伙冷静下来再说，于是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真是一笔糊涂账。”李铭说，“天雷也确实挺无辜的，好心救人却麻烦不断，虽然梧桐也很可怜。”
小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说到底，梧桐变成这样，我也要负责的，当初存着利用的心思和她交往，这才把她拖下水，不然也不能变成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负责？”李铭玩笑地问，“让天雷从了她？”
“怎么可能？”小翎笑笑，“感情的事，要你情我愿才行。”
“你知道就好。好了，别想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李铭送小翎回了房间。
“李铭——”
“嗯？”
“汪汪！”斑点悠闲地跟着小翎。
“没什么。”小翎只好再次把那件事按下，换了个话题，“你说明天我们能得到铁军的下落吗？”
李铭想了想，说：“这次应该差不多，毕竟我们已经分析出了明确的方向。”
“唉——，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有了点线索。”小翎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李铭，你说如果找到铁军后，揍他一顿怎么样？”
李铭愣了愣，也同样认真地回答：“我举双手赞成，只要能揍得过他。”
“应该没问题。”小翎活动了一下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