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看着我的眼光骤然柔和起来,我心头一抖,使劲咬了唇,暗骂自己的憨蠢,竟然会自己往陷阱里跳。
不过想了想便又释然了,这一场究竟是逃不过的,就算我今日不自个儿往里边跳,只怕是哪天他也要把我推进去的,早死早超生吧。
“这……怕是不好,你毕竟身上还有伤”
我道“妋乐无碍,陛下不必担心”
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只听“砰”的一声,转头望去,门被猛地推开,凌风的剑骤然出鞘,天帝大喝道“凌风!住手!”
我鼻尖有什么东西“唰”的划过,顿时慌了心神,纵身拦在凌风之前。
“乐儿!”
我再睁开眼,凌风手里的剑已经从中折断,天帝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又一下子顿住身形,怒斥道“混账!”
凌风慌忙跪下,道“不知是褶颜半仙……属下有罪!请陛下赐罪”
天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怒极了的样子,刚刚一直扶着褶颜的师傅走上前来道“是三叹与褶颜鲁莽了,倒是也不全怪凌风”
天帝的眼神从师傅的面上划过,凌厉而冰冷,他道“自己下去,领杖责二十”
凌风松了口气,向着褶颜扣了两个头,又向着天帝行了礼“谢陛下”
天帝看凌风迟迟不肯退出去,冷冷道“还在等什么?等本君亲手了结了你?”
凌风脸煞白,再也不敢逗留,行礼退了出去,天帝抬眼看了一眼褶颜,一挥衣袖,回到座椅上“怎么?哥哥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留在家中好好歇息?”
褶颜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推开我,从我身后走上前来,也不行礼也不参见,声音还是极淡的,他说“你还把我当做你哥哥?”
天帝的眉头一点一点的拧了起来,他道“你什么意思?”
师傅上前拉了我,似乎想让我离开,天帝提声道“有什么还不能当着别人说了?”
师傅只好把手松开,褶颜道“我以为你迟早有一天会收手”
天帝别过头,看着别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褶颜猛地抬手,将一只已经死透了的大虫扔在地上“千丝万缕!你都能对我用这样的蛊了,还不知我在说什么吗?”
天帝骤然起了身,一拍桌子道“褶颜!你最好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褶颜一声冷笑“呵……我在和谁说话?天帝么?骞咎,你自己最清楚,这个位置是怎么得来的”
天帝的脸色刷白,我忍住浑身的颤抖,盯着地上,果然!果然!天帝的位置!有隐情。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你说什么?”
褶颜直直的看着他“我不想多说,骞咎,我只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明白,只不过不想多说而已”
“不想说?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褶颜眼神开始透出凛冽,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我现在明白为何师傅想把我叫出去了,现在说的事情实在不适合我听。
褶颜继续开口“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忍受,但是乐儿身上,你休想再做什么”
“你们竟然已经到了这般肯为对方舍命的程度了吗?”
我低着头,心中却是狂跳,舍命?是啊……竟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明明知道”褶颜答道。
我不禁抬头看着他,正对上他回头望我的眼神,有如一潭弘水,凉爽而并不冰凉,将我柔柔的包含在里面。
天帝笑了“呵呵……是吗?那你今天过来想做什么?”
我以为他一定会阻止我上战场,不想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超出我的想象,他说“让我和乐儿,一起去”
天帝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和师傅都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褶颜没有上前,只是淡然的站着,天帝在那里咳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替他抚背或是递上一点什么东西,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
他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褶颜,像是投降一样的说了一句“随你……”
褶颜听到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表示,转了身拉住我,道“走了”
我任由他拉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天帝直直的站在那里,似乎在努力的支撑什么,而他的眼神明明一直跟着褶颜。
看见我看他之后,天帝慌忙收回了眼神,我也不再深究,跟着褶颜走了出去。
天帝第二日就下了旨,七日后出征,卿谚和爹娘先后来我家中确认此消息,并再三劝阻我,我对他们每个人摇了头,告诉他们我这一次非去不可的决心。
之后,卿谚抬了十多壶好酒和我来了个不醉不归,爹娘则去烧了纸,祈求我的平安,这一举动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我们自己就是神仙,却还要烧香拜佛来祈求平安,难道不可笑吗?
再说褶颜……那日出了天帝的宫殿他便松开了我的手,自己一个人驾云走了,留下愣在原地的我,师傅宽慰我道“他没有怪你,他是在自责”
我苦笑一阵,我知道啊,我知他不会怪我,只是他这样怪自己反而更让我难过……
而后的几日,我也再没有见过他,原本我不是很期待战争的来临,如今,想到能与他一同出征,能不再和他相隔,我却又十分盼望着出征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我们还在准备的时候,前线已经传来多次战败的消息,师傅又回到了前线去,而我和褶颜则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等着出征的那一天。
是黄昏,大红色的火烧云卷了整个天空,卿谚来帮我将愚人泪安放至我眼中,那样的疼痛,我终生不会忘记,然而我没有哭,生生的将疼痛忍了下来,卿谚后来告诉我,那一天的我冷静的可怕。
愚人泪果真是好东西,它就像我的眼珠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舒适,结束了一切,我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终于意识到……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