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的手拍在桌子上,震得天青色的汝窑茶盅跳起老高,里面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洒在方姨娘的银红色的交祍长裙上,氤出一大滩水渍。
方姨娘被裴泽的突如其来怒火吓得心里直跳,一想到裴泽对她撒气是为了韦明珍那个贱。人,她的牙就恨得直痒痒,一个水性杨花的破鞋,真不知道老爷究竟看中她哪儿点!
“老爷可真是冤死妾身了,妾身一直盼着老爷能娶进来一房正经的妻室,偌大个将军府如今没个主母坐镇到底是不妥的,妾身的娴姐儿和庆哥儿还有刘姨娘的妮姐儿渐渐大了,还需要嫡母教导,父母俱全他们日后方才能说门好亲事,即便是为了妾身的一双儿女,妾身也是不会糊涂的呀!否则妾身也不会忙前忙后的张罗了,媒人是请的最好的官媒,聘礼也就预备下了,比照规矩多加了十二抬,就连看八字的道人都约好了,只等着公主府那边送来庚帖了,妾身也没想到那边怎么就回绝了媒人,这也正是纳罕呢!那谢媒婆可是被骂出来的,老爷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叫她来问上一问!”
方姨娘红了眼眶,无比委屈的一顿解释,心里却是十分踏实,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又是小户人家出身,不懂那些贵人们的气节规矩可是很正常的,请谢媒婆提亲可是她亲自请示过裴泽的,她一点儿也不怕裴泽下去细查。
裴泽蹙紧眉头,拿眼神打量方姨娘,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犹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当这个夫人?!毕竟你可是这府里我唯一个儿子的生母。”
裴泽心里隐隐还是怀疑方姨娘有了心思在这件事里从中作梗,毕竟他听过太多妾室不安分的事例了,他虽然喜欢方姨娘妩媚动人的模样,可更看重的还是方姨娘这么多年的温顺安分,若是她真的生出什么野心来,那他少不得也要狠狠的敲打一番。
方姨娘被裴泽犀利的目光盯得心头一凛,连忙跪下身去眼泪涌了出来:“老爷!妾身只是庆哥儿的姨娘,这么多年了妾身只盼着庆哥儿身子能好起来,从没想过旁的。妾身虽然养育了老爷目前唯一的儿子,可妾身却是一直牢记身份的,这么多年一直本本分分的伺候老爷,老爷正值壮年早日娶进来一房妻室,也可早日生下嫡子,妾身的庆哥儿身子不好,日后少不得还要多靠兄弟帮扶。”
方姨娘今日的一切都全仰仗裴泽的宠爱,她不过是个市井小民出身,娘家是卖肉的屠户,根本没有任何助益反倒月月要靠她来填补,莫说裴泽从未生出过扶正她的想法,便是真的有过,以她的身份也是做不了千牛卫将军夫人的。
方姨娘自认想的很清楚,但也害怕裴泽心里怀疑她,这才提到了裴庆的身体。
裴泽的神情和缓下来,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方姨娘:“方才我脾气冲了一些说的不过是气话,你一向大度温顺怎么这就哭上了?我也知道你一向本分,否则也不会把这事儿交给你去办,只是这公主府那边万万没有道理拒亲才对,这里面我想着八成还是有问题,听你说那边还骂上了媒人,这当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同我好生说说。”
裴泽仍旧想不通,明明是韦明珍递来消息说令和大长公主点了头,让他安心的上门提亲的,怎么这会儿又会把提亲的媒人给骂出府呢?
说亲说亲,可是要说的。即便公主临时又改了主意,也没有第一次便回绝人的道理,骂媒人的事更是鲜少听说。大周朝重礼仪,身为皇室的令和大长公主,这般不给人留颜面的做法可是要被人诟病的。
再说他和韦明珍的关系摆在那里,连韦婧都生了,他就不信令和大长公主还会给韦明珍另觅佳婿。
裴泽万万没想到的事,在韦明珍的游说下令和大长公主虽然勉强同意了婚事,但他请的媒人身份太低令和大长公主压根儿瞧不上,因为公主心里不快便没有及时去接待谢媒婆,这才让公主府里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钻了空子,阴错阳差的才有了现在的后果。
方姨娘眨了眨水汽氤氲的媚眼,方才裴泽的话里像是笃定了韦明珍会嫁进来,那公主府究竟为什么又会拒亲?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方姨娘心里一动,身子靠向裴泽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掏出帕子印了印眼角:“妾身方才见过那谢媒婆,听她说的时候妾身也是心里纳闷,毕竟老爷的条件可是极好的,和韦氏也是天作地设的般配,女家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顾忌断断没有不要这门亲事的道理,毕竟公主之女也是再嫁之身,身边还有一个女儿。。。。。。不如派人再将那谢媒婆找来,老爷好生问问清楚?总归不能让两家结了怨才是。”
裴泽早些年也说过不少亲事,那些欲嫁进来做续弦的闺秀可是一个不少都出了意外的,女方或病或伤,这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这也是裴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主母的原因。
京兆谁人不知裴泽的长女克母,出生日便是生母的忌日,裴泽议亲的对象也难逃大娘子的克命,谁还敢把好端端的女儿嫁进来?令和大长公主又怎能不知道这事儿?
难道又是因为那个逆女!?
方姨娘的话忽然提醒了裴泽,顿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一瞬以后又恢复平静,眼底却是阴霾密布,他捏了捏放在膝上的拳头,沉声道:“自然是要找那媒婆来好生问问的,若是因她坏了我的大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裴泽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让方姨娘心头剧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由庆幸这次她什么都没做,且事先她给了那谢媒婆百两银子,也不怕她乱说什么了。
“思彤,去派人请那谢媒婆再到府上来,就说将军有事要问。”方姨娘稳下心神朝门外喊道。
思彤去后没一会儿,裴泽便准备到了内室去歇个晌,方姨娘刚跟了进去便听见门外有人回禀,说裴涟请裴泽过去,有重要的事商议。
方姨娘体贴温柔的替裴泽更了衣亲自送他出了院门,目送着裴泽走远后,方姨娘回头的一瞬脸色暗沉了下来,转头吩咐心腹婆子陆妈妈道:“去打听一下,涟娘子早先去了哪儿?又有什么事寻老爷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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