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筝心里觉得裴婳疯了,她这样想着嘴里也这般说了出来。
“你这是疯了!”
姜筝本不想与她多争辩,且不论裴婳一个比自己不过大一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便敢大言不惭的和父亲说那些话,她就当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权当看个笑话,可裴婳说的最后一句话姜筝却无法不在意。
姜筝脸上慢慢的腾起红晕,不知是怒是羞,迟疑了片刻咬着唇高声道: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定夺,哪是我们能置喙的!你虽然没有母亲教导,好歹也是官家娘子又多年在佛前静养着,听闻庵中也是识了字念过几本书的,怎会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你在京兆还有别的姐妹,若叫旁人知晓……”
“旁人怎会知晓?”裴婳突兀得打断了姜筝激昂的说教。
“……”姜筝微张的小嘴忽然哑口无言。
青雀候在房外,房中只有她和裴婳二人,若今日二人交谈传了出去,只能是姜筝自己。
“反应这么激烈……你果然是意在婚配。”
猛地裴婳又丢出一句,炸的姜筝脑内嗡嗡直响。
“你…你冥顽不灵!”她明明是在教她闺阁娘子该有的矜持!
姜筝胸口起伏剧烈,满脸通红,一双酷似姜三爷的凤眼睁大怒瞪。
“这么说,你不在意?”裴婳马上又问。
“谁会不在意!”姜筝冲口就道,随即脸上露出悔色一口掩住了小嘴。
看到裴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姜筝蹬了蹬脚恼羞成怒,“裴七娘!你耍诈!”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诓我的!”姜筝大喊,脸色渐白。
试问,有哪个女子是真正不在意自己未来夫婿会是谁的?不过心里在意是一回事,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女子在闺中居然想着自己挑选未来的夫婿,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裴婳她到底明不明白,这个世道的流言蜚语便是夺人性命的刀?
“我诓你了吗?你心里想什么可不是我能诓的!”听到姜筝发怒,裴婳却是笑了。
“不过你现在这样倒是顺眼多了!你本是讨厌我的,如今这样子才算正常。何必揣着恶心装作一副和我交心闺蜜的模样,你心里觉得忍辱负重,我这还胆战心惊。”像是怕姜筝气的不够厉害,裴婳又说了一句。
裴婳觉得,和姜筝相处,比与姜裴氏打交道要难上许多。
她上一辈子大部分时间是在占卜预言,说惯了真话,这冷不丁的要事事合计拐弯抹角与人相交,真心累!
裴婳的话太露骨直白,姜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赶上了染料铺子。只觉得犹如一大团棉絮堵在她的心口,叫她满肚子的辩驳说不出口。
敢情不光是她看裴婳不顺眼,对方亦然啊!
不过居然说她装,她努力得和她搞好关系难道错了?裴婳自己也不想想,就凭她这种自以为是的硬脾气,再加上那说话不经大脑,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心喜欢她!
难不成她喜欢人人对她横眉冷对,讥笑嘲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看我不顺眼,难道以为我看你就顺眼不成?我本想着你要走了来和你道个别,现在看来我本是不该来的!”姜筝气烦,不过裴婳不愿看她装热络,难道自己就热脸去贴冷屁股?
姜筝转身想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今日的事,你一个字儿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我定要你好看!”姜筝的一双细眉毛拧的紧紧,盯着裴婳厉声道。
说罢便要拂袖离去,裴婳却叫住了她。
“我还没有说完你急着去哪儿?”裴婳看着转头凶巴巴看她的姜筝,嘴角弯了弯。
姜筝比她小一岁,可是身量却比她还高一些,模样长得俏性子也好,平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甜姐儿模样,可裴婳却觉得她更喜欢这般鲜活的姜五娘。
“你还想说什么!?”姜筝语气不善,她已经不打算招惹她了,裴婳怎么还没完了?
“我想要京兆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的详细名录及其亲族关系,若是能有这些人的生平喜好便更好。”裴婳也不废话。
姜筝睁大了眼睛眨了一眨,心里觉得这人果然不可理喻,脸上却略显茫然,“你一个闺阁娘子,无缘无故的你打听官员后宅做什么?再说,你为何告诉我?”
忽然姜筝想起刚才裴婳说,她和姜少尹达成了某些协议,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姜筝的神色再次变得惊异,看着笑盈盈的裴婳高声道,“你该不会是让我去帮你打听这些吧?”
疯了!真的疯了!
***
姜筝在客院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青雀从门外掀帘进来,惴惴道,“姜娘子像是气的不轻,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用管她,我和她说了些心底话罢了,她想通了自然就不气了。”裴婳面无异色,转问青雀,“娟儿去哪儿了?”
“我和娟儿收拾好了东西本要一起送去马车上放好的,正好碰上姜娘子来了,娟儿便拿着东西先去了。”
“咦?你之前一直防备她,就不怕她带着东西先跑了?”裴婳笑着又说。
“呀——!我把这茬儿给忘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婳有些无语,她只是打趣青雀一下,这丫头怎么就当真了?!这一根筋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青雀,我只是开个玩笑。”
“娘子,这不是闹着玩的!”然而青雀却不这么想,她吓得脸都白了!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嗓子眼儿了,一时间想到无数种可怕的结果。
“娘子的银票和奴婢的身契倒是在娘子随身带着,可娘子的衣衫若是流出去,叫不知根底的人捏在手里做了把柄……”
“将军本就不大待见娘子,若是娘子再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一个李妈妈跑了已经够麻烦了,若是娟儿也…...”
“娘子。”青雀正满地乱转时,忽然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娟儿端着一只剔红的托盘走进来。
话说一半青雀愣在原地,见到娟儿的同时心里忽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尴尬的看裴婳,裴婳瞪了她一眼。
娟儿却似根本不知青雀之前在说她什么,面色平静的朝裴婳行礼。
裴婳不动声色的瞧着娟儿,将才娟儿想必也听见了青雀对她的猜疑,可娟儿却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这要是放在之前的娟儿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昨儿中午她和青雀还在为煎药的事情互别苗头,今日这气度简直是判若两人!难道真的是死过一次,顿悟了?
“这是什么?”裴婳想了一下,指着娟儿手里的剔红托盘。
娟儿将手中的托盘递了递,“回娘子的话,将才婢子在路上碰上姜夫人派来的凡儿,送来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裴婳看了一眼,虽是干粮,却也倒都是相对精细好克化的东西,点了点头,“我们走得匆忙,倒是没时间准备路上的吃食,姜夫人想得周到!方才你可有替我好生谢过?”
“婢子托了凡儿姐姐转达对姜夫人的谢意。因为是路上偶遇也没旁的东西,奴婢便将奴婢娘亲送的那支玉兰花雕的银簪送给了凡儿姐姐。”娟儿回道。
青雀忽然抬头看去,果然不见了娟儿头上那支银簪,心里越发惊讶。
娟儿在家中一向讲究绢花头面衣料香粉什么的,最是宝贝她娘送的那支玉兰花雕银簪了,这只簪子她听说是实心雕的,足足用了三两白银,上面还嵌了些许绿松石,算是娟儿最贵重的首饰了!
娟儿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簪子给凡儿?这两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何况娟儿可不是个大方的!她还故意提到这银簪是李妈妈送她的,难道在暗示什么?
而凡儿也收下了簪子,这便是最关键的一点!凡儿是姜裴氏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在姜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为了避嫌也不该收下娟儿的东西。
除非……她自觉得做了什么理应收下这簪子的事情。
裴婳挑眉看去,却只能看见娟儿低垂的眼睫毛,她没有叫起,娟儿便一直行着礼。
娟儿垂着头恭谨的将托盘聚过了头顶,双手笔直动作一丝不苟,动作之标准,比她前世见到的那些宫中嬷嬷也不遑多让!
裴婳可没忘记她初醒来之时,在马车旁见到娟儿的第一眼,她行的那个不伦不类的大礼,如今瞧瞧,可真是脱胎换骨啊!裴婳的眼眸微微闪了一闪,叫她起了身。
“然后呢,凡儿姑娘可是说了什么?”裴婳问道。
娟儿抬眸看了裴婳一眼似有一些惊讶,遂又马上道,“娘子英明!凡儿的确是说了一些事……”
“凡儿说,芳草那丫头昨晚上突然害了痢疾,今儿一早还不见好,送去了巴西的庄子……,凡儿还说这病似是芳草自己故意害上的!”
裴婳一怔,她知道芳草那丫头骨子硬,必定不会屈服给姜裴氏做眼线,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反抗。
“这也是个对自己狠的。。。。。。”裴婳像是感叹,她之前也用了自损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可是最终阴差阳错,娟儿还在跟前,可见这天底下并不是会算计便能成事儿的!
娟儿并不知道裴婳由芳草想到了她自己,只当是裴婳心软怜惜芳草,不以为然道,“娘子心善只想到了她害病遭的罪,却没想到她日后不必受姜府里其他下人的排挤,去巴西庄子后还能和自己爹娘团圆,岂不是远比在不受待见的姜府强上百倍!”
“你说的也有理。”裴婳哭笑不得的点头称是,她并不是可怜芳草,只是却不便告诉娟儿。
“凡儿还说,姜夫人得知芳草病了生了好大的气,后来老爷送那周统卫回来后和夫人说了会儿话夫人才好些,转而和芸儿说,既然安排不了自己的人,能甩掉那个碍眼的也不错!”娟儿顿了顿又说道。
莫非没了芳草,却打算送个别的人来?
听到娟儿这话,裴婳眉头一蹙,陡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将才她和陪姜三爷密谈之时,并没有提起这件事,而姜裴氏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让姜裴氏感觉碍眼的人,会是谁?
“凡儿可说了,这人是谁?”
娟儿摇头,“这倒并没有听凡儿提起,许是姜夫人平日里不喜欢的奴婢吧?”
裴婳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暂时放下。
管她来的是天上的仙女还是地下的罗刹,只要身契到了手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先不管这个,索性一会儿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府,可别晚了车队启程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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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肥的一章,女主马上就回京了!!~~我心里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