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传唤的急,凡儿甚至不让芳草换下那身弄脏了的衣裙便领着芳草出了大通院,一路脚步得朝荣华堂去。跟在凡儿的身后,芳草探头揣测着凡儿不苟言笑的侧脸,心里惴惴总觉得有些不安。
凡儿是姜裴氏身边的丫头,虽然不如芸儿蝉儿得力,可也是荣华堂的二等丫头,在整个姜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由凡儿来亲自传唤她,芳草心里由不得不多想。
“凡儿姐姐,不知夫人寻我有何事?”
凡儿用眼角斜了一眼芳草,并不回头,“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哪里知晓夫人的想法,到了荣华堂你自然就知晓了。”
芳草心里一沉,凡儿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点儿什么,但却不愿意透露。这十有八九并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她想到离开客院前裴婳嘱咐她的那句话,芳草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来。
芳草住的大通院,在姜府临近后门的一处院落,距离姜府正房的荣华堂距离不算近,但凡儿在前面健步如飞,芳草虽然气喘吁吁却也是不甘落后一步,半柱香不到的辰光,两人便到了荣华堂。
凡儿通传了后,便让芳草独自进了荣华堂的主屋。
不多久,待到芳草从荣华堂出来时,一张小脸已经白如宣纸,没了一丝血色。
候在门旁的凡儿瞧着她的脸,嘴角弯了弯道,“这是喜欢的傻了吧?夫人不计前嫌得抬举你,日后可不要忘了好好回报夫人。”
芳草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头垂的更加低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埋着头离开了荣华堂。
凡儿眉毛一挑,扁了扁嘴,心里骂了一声不识好歹,扭头走进了房中。
“夫人,那芳草已经走了,我瞧着她的样子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凡儿说着,双眸眨了眨,薄唇抿的紧紧的,眼神中带着些期许。
“莫非她心中还不乐意过去伺候裴七娘?”一旁的芸儿蹙了蹙眉,看了凡儿一眼,随后更加邹紧了眉头。
姜裴氏的院子里二等丫头有四个,凡儿在里面并算不上出挑,但凡儿是她娘家那边的表亲,沾着亲带着故,平时芸儿总是比较照顾她。两人一起长大前后脚的进了姜裴氏的院子,只是她得了姜裴氏的器重做了一等大丫鬟,可凡儿却最近才提成的二等,在院子里也只是管着底下小丫头的一些杂事,并没有多么得力。
芸儿知道,凡儿一直想当一等大丫鬟,可惜这后院的女主子就只有姜裴氏和姜筝二人,姜裴氏身边有自己和蝉儿,姜筝身边的柳杉和桂桐也是离不得的,哪里还有凡儿的位置,能靠着表亲芸儿的关系在姜裴氏的院子里混到二等,几乎已经是凡儿的极限了。
瞧凡儿现在这样子,只怕是动了心,想去裴婳身边了。
“夫人,我看这芳草也不是个可用之人,刚刚她明明撒了谎,您为何还是将任务交给了她?若是她明日反悔,再向那裴七娘说些什么,岂不是糟糕了?奴婢斗胆,还是换个忠心的丫头的好。”
芸儿始终觉得,这个芳草不是个好人选,姜裴氏身边有很多忠心的丫环,可为何偏偏要选一个从不器重还心思活泛的芳草,想着她瞧了一眼身边亦是眼神不甘的凡儿,芸儿的眸光黯了黯,既然凡儿有了念头,她亦是愿意帮上一把。
凡儿闻言眼神一亮,有些感激的看向芸儿。
姜裴氏却眼含寒光,嗤笑了一声,“她不是不乐意,她只是不甘心被我拿捏在手罢了。如今她都十三了,在府中五六年了也没有个正经去处,这番机会她如何舍得放过?不过先不论裴七娘会不会选了她去,即便是她得偿所愿,到时候真的是好是坏还要走着瞧呢!那个裴七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则,她的身契到时候虽然会送给裴七娘,可她娘老子可都还在我手心里攥着,她若是不听话。。。哼。。。”
凡儿闻言浑身一寒,闪亮的眸光瞬时暗了下去,仿佛此刻才想到桩子的身份可不好当,而且也的确如夫人所说,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去了裴七娘的身边也并不是一定能当上大丫鬟,还要担心姜夫人这边是否满意,这么想来凡儿心里那些念头总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
再看姜裴氏的脸色和眼神,凡儿便更加觉得那个地方去不得了,那个裴七娘看样子是把夫人得罪透顶了!
姜裴氏和姜筝通过气之后,便知道那食盒子的确是姜筝吩咐芳草送去客院的,而且芳草当时还强调过会和说明这食盒子的来源,可为何裴婳和那叫青雀的丫头一句都没有提过这事儿呢?
母女二人都不是傻子,仔细一想便明白自己是被人当了枪使,哪能不气?
可如今又不好大喇喇的去和裴婳质问,谁让这次是姜筝自己送上门给人利用的呢?!可虽是如此想,可二人到底是心中意难平,便更加想要安排一个自己的人到裴婳身边了,因为知道疙瘩已经生成了,再想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去交好裴七心里始终膈应,还不如派个暗桩潜移默化的好。
姜裴氏掠了掠茶盅里的浮沫,又问凡儿,“搜她屋子的人可回来了?”
“李婆子已经回来了,说是没有什么东西,只翻得两个银角子,估摸着有一两重。”凡儿回。
“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姜裴氏蹙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芳草会咬定没有见过裴婳,想来是对方教她的,可怎么会没有裴婳给的东西?
姜筝坐在一展春雨哺燕图的螺钿雕漆炕屏后,水葱一般的食指捏起一粒莲子,轻轻挤开,细细的挑出里面的嫩绿色莲心,搁在小几上的天青色汝窑碗碟里,低垂着柳眉,听到这话眸光一闪道,“娘,你觉得依芳草的月例能攒下一两银子这么多?那裴七娘之前差点被烧死,哪里会有什么东西,银子才是最最方便的!我可是摊上了个好七姨啊!”
姜筝声音中含着一丝冷冽,眸光冰冷,心里已经将裴婳恨入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