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好心分手(二)
入夜的大宅,夜深人静。窗外,鸣蝉的知了,也歇息了。安以若立在窗前,搅动着手边的窗帘上的流苏穗子。
真静,静得仿佛听得见心里结冰的声音。
林牧之给她端了中药进来。
房间里只开了晕黄的坐灯,空空落落的,初时不见安以若的身影,却在窗口看见她迎风站着,忍不住说:“窗口风大,进来喝药吧!”
安以若转身,失神对着林牧之。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的打量着他。不知道是不知果真是工作忙的缘故,他瘦削的棱角更分明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移不开眼,心口隐隐作痛。他那样不带温度的神色,生生地在他们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距离。他不知道,其实他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含蓄而深远,细腻而绵长,要比他摆着脸的时候好看的多。只是从今以后,他笑或者冷漠,都与她无关了。
看着药碗旁边搁着的几颗糖,她的心不禁微微的触动——原来他还记得她的习惯。
她忍着呛鼻的味道,一口气的喝了。她的心如同喝在嘴里的中药,那样苦,那样涩,那是吃再多的糖都没用的。
他站在她面前,离她那样近,可是心里的那句话却始终问不出口:林牧之,你是不是预备放弃我,放弃我们的婚姻?
她一直都知道,缘来则聚,缘散则分,感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事,而强求或者挽回也不是她会做的。
沉默,沉默,依旧只是沉默。
原来感情不再了,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累赘。她忍不住想苦笑,可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不早了,你去洗澡吧,明天还要上班吧!”
正准备起身去床上,却听见林牧之说:“你的手上有伤,我还是睡客房吧!”
安以若僵在原地,背对着林牧之,拼命的咬住下唇,咬住钻心的疼痛和即将崩溃的神经,以尽可能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谢谢,那么晚安!”
身后是长时间的安慰。那一刻,安以若想着,哪怕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她都可以不顾一切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被爱也好,拒绝也好。可是那么期待,那么挣扎,只等到心凉的减去渐远的脚步声,和最后让她的心落入谷底的关门落锁的声音。
安以若就这样始终低垂着肩,良久,一点一点软倒进地上,牙齿咯咯的咬着,无声的呜咽,慢慢浸透胸前。
林牧之关了门许久,可是手还是落在把守上。
她果真是没有留他,并且没有一点犹豫的神色。他还抱着希望,傻瓜一样去试探,而此刻像是灰溜溜败北的小兵。
想起顾煜城说的,安以若的心里早已经是他领地,他震惊,甚至窃喜。可是感情的不是谁说了就算的,他的心明明可以感觉那种不可靠近的距离。
难道距离也算是一种爱?
忽然感到指间烟烬烧上来的灼热,林琛这才惊觉了一下已经站在门外许久。
手指间还夹着的这根烟,烟烬积了长长的一段,终于承重不住的掉落下来,仿佛像是一段尘埃落定的故事。
他看着门缝的一丝灯光灭下去,才迈起步子踱向隔壁的房间。
林家的房子大人少,越发显得冷清。林父见老朋友去了,而林牧之上班,偌大的餐厅就剩安以若和林母婆媳两个人用餐。
“以若,幸好还有你陪我这个老人家吃饭!”
可是对面的安以若却像是丢了魂一样,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淘着饭,却是颗粒未进。
林母在她面前晃了晃筷子,她才回过神来,抱歉得笑了笑。
“怎么都不吃饭,菜不合胃口吗?要不我让陈妈做几个清淡点的。”
“妈,不用麻烦陈妈了,我不是正在吃吗!”她意思性地扒了几口饭。
“以若,你不要瞒我,你和牧之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两日早上,她一直见林牧之是从客房出来的,人前的两人也好像是互不搭理,遥远而陌生。
“我和牧之很好啊,能有什么事!”人说打落牙齿和血吞,可不就是这样越爱谁,越防备,像只脆弱的刺猬。
“好了,以若,你们年轻夫妻,有点小闹腾也是正常的,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意气用事才好。对了,以若,后天是8月8号呢,也算你和牧之三年的结婚纪念日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要不是林母提及,安以若都忘记她和林牧之之间还有这样一个纪念日。
三年,不算太短的时间,就在她和林牧之称不上完美的相处中白驹过隙,只剩下这场阴差阳错的爱恨。
“妈,我和牧之俩有安排,您不用帮我们张罗了!”安以若心里有了打算。
她和林牧之之间,从交往到结婚,好像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那么就让她这次做一次主动角色吧!是非情怨,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一时冲动的开始,配一个分崩离析的故事结局,也算得上首尾呼应吧。
自从那天晚上和林牧之的不欢而散后,他们之间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是碰面的概率却少之又少,只除了了偶尔饭桌上能见到,见面无语,对时少味,人在咫尺,而心在天涯。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年少时候,她曾那么痴迷仓央嘉措的诗,当时只为那些语句,而似懂非懂的感情。而如今对比自己的生活,那种感觉那样真切。她还记得那日林牧之在自己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许她一世幸福。可转眼所有的誓言都成了泡影,他们的故事也将草草散场,
人变了心,言而无信,人断了情,无谓伤心。
也许他们的故事早就设定好了结局,那就这样吧。爱情,他们只字未提,未来,遥不可知。
安以若坐在灯下,虽然手里翻着杂志,却一心注意着对门的动静。
杂志是一本女性杂志,也都是些家庭生活,情感婚姻之类的文章。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不由停住,细细地读。倒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和生活——“试离婚”。诚如文章说的,婚姻如同建房,好不容易一切就绪住了进去,却又面临拆迁的危险。当机立断的结束似乎又太过草率,那么何不以和离婚一样的方式尝试新的生活,断了联系,互不干涉,给彼此时间,看看究竟是再续前缘好,还是就此真正离婚?
安以若仿佛看到自己和林牧之的死水生活泛起了一丝涟漪。扪心自问,就此放弃和林牧之的生活和感情,她舍得吗?不会难过,不会心痛吗?
当然会!如果曾经在自己的感情一片茫然的时候只求着和他得过且过就行,那么从明确自己的心意那一刻开始,她是期待着和他一起白发苍苍,一起细水长流,一起收集尘世的幸福。
那么,就给她自己,给林牧之,给他们的婚姻一个机会吧,当真无可挽回,那么再分开也不至于觉得后悔。
忽然,对面房门开锁的声音让她手忙脚乱的扔下杂志,也顾不上穿鞋,步履蹒跚快速地跑到门边去开门。
林牧之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关门,看到对面张皇失措的安以若,似乎对这一幕深感意外,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有事吗?”
安以若看着一公尺之外的林牧之,笑容都收起来,这样冷漠而而疏离的语气。心里的感觉从紧张到失落再到怅然,但是却不忍心中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样被击垮。
“林牧之,我们谈谈吧!”
林牧之一怔,对于安以若的话,有片刻的惊愕,但是想到手边企划案,于是说:“今天不早了,你还是先休息吧!”
转身想关门,却被安以若叫住:“林牧之,那么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他思索了片刻,心下了然,说:“也好,我也有事情和你说!”
“那好,后天晚上七点,我们约在“愚人码头”吧!”
“愚人码头”,是当年林牧之像她求婚的地方,那个求婚成功率百分百的传说,虽然没有再他们俩身上灵验,但是多少还是有点纪念意义的。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就当纪念他们曾经美好过的时光。
林牧之听到她报出的地方,虽然奇怪,但是仍旧说:“那好,我后天下午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你不要失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