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呆了,这无比委屈哭泣的女子,在刚刚牛饮大醉一番之后,现在居然直接将酒泼到了脸上。这行为,恁地怪异,也无比大胆,更是让人无从理解。
然而,她这怪异的行为却意外收到效果了。将百炼刀收回去,少将军站起身来:“石三公子,你这贪生怕死的家妓既是求到了我的足下,所说的话似乎也有些合情合理,如此,我便带走了。”
便带走了?
叶青卿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置于膝上的小手便被一只大掌握住,然后,如旋风一般拖着她离开。
她做什么了呢?她说什么了吗?她记得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只想在死前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倒出来,绝不做一个糊涂鬼而已啊。怎么,反倒……不必死了?
拉扯中,她还回头看了下,只见曾经见过的那两个跟着少将军的男子一同行着,阿翘也迅速的跟了上来。其余人却都有些傻愣的望着她们的背影,包括那个始终含着温和笑意的石三公子。
而当几人终于出了厅门,身后才传来石三公子含着笑意的温和声音,他似是在提醒少将军:“我这家妓的契书还未带走,少将军想着择日来取。”
听闻这个声音的叶青卿浑身一震,契书,什么契书?石三公子本意不就是想将她送给少将军的吗?还提什么契书?
而此时的石三公子身边,已然站着几名身着劲装之人,其中一人问道:“公子,不追吗?”
石三公子依旧温和,只是嘴角的笑意看上去莫测未明,他淡淡道:“追?在阴面玉贲将军面前,你们觉得有几分把握能追的上?”
更何况,他本就是要看此人会否出手的。如今这个结果,正合他的猜想。
见几人听了他的话后沉默不语,石三公子又道:“多派几个人,暗地里跟着。再去调查一下这二人的关系,速。”
“是。”
这边叶青卿被少将军拉着。少将军手长脚长,行走如风,叶青卿俨然是小跑加被拖行。不过,能够逃离石府,捡回一条小命,这些自是不算什么。
很快,几人出了石府,到了距离石府最近的西街上。此时已近亥时末,街上行人几无,只有远处几户经营夜间生意的还放着光亮。
几人伫步,叶青卿将被少将军握着的小手抽了回来,拢在袖间。不过她一身纱装,虽拢住依旧清晰可见,那双小手正紧张的交握在一起。
叶青卿垂着头,阿翘站在她的身后,而她的对面,正是少将军,以及站在少将军身后的那两名侍从。
虽说已经出了石府,虽说是少将军救她离开,可是,叶青卿没有忘记,方才这个少将军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所以,此时面对他,她再也不复之前被掳走时的心境。当时,她虽怒却不惧。如今,面对这个人,她不由自主便惧了。这种惧,并不比对着石三公子时少。
所以,她低着头,等着少将军开口。她虽不知道少将军为何后来又救了她,可是,此人阴晴不定,她实在拿捏不准少将军救她的真实意图。只期望,那意图是她能够承受的。
“你这个忠心的丫头,你家姑娘现在还赤着脚,你没有发现吗?”
叶青卿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少将军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仿佛,他又回到了初见时那带着促狭,浑身上下无不弥漫着对她嘲笑的样子。
而这时,阿翘连忙哎呀一声,蹲到了地上,准备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穿在叶青卿的脚上。叶青卿本想推拒,可是看着阿翘一脸自责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毕竟,这不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依阿翘对原主的关心,她若推拒反而会伤了这丫头的心。
不过,阿翘毕竟比叶青卿小两岁,鞋子并不合适,竟是塞了半天也塞不进去。一番折腾之下,又被某个恢复了促狭的人直直盯着看,饶是叶青卿这个拥有二十一世纪灵魂,绝对不会有那种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陈旧想法的人,也闹了个大红脸。那双看起来小巧灵秀的洁白脚背,也变的通红起来。
还好,此时夜色正浓,倒不会被看的真切。
正在想时,突然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时,竟是被少将军打横抱了起来。这在现代,就叫做公主抱。
叶青卿靠在少将军怀里,无比错愕的望着这个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少将军大踏步向前,喝了一声:“丫头带路。”
阿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同样无比错愕的望着抱着自家姑娘的高大身影。不过,跟上去她却不知往哪里带的好,方才,石三公子吩咐人去红楼交涉她家姑娘的身价,也就是说,她家姑娘如今实际意义上已经是石府的人了,红楼,自是回不去了。
叶青卿也想到了这点,于是道:“先去客栈吧。”
听到客栈二字,少将军身躯震了震,他怎么忘了此女并非良家女子,而是石三公子府上的家妓。
家妓!这个称谓,是他在初遇此女时没有想到的。
少将军的脚步似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又道:“那便去客栈吧。”
少将军不说话,叶青卿自然也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少将军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仿佛又不同了。
到了客栈,将她们安顿下之后,少将军吩咐两名侍从给叶青卿留下一袋银子。这袋银子很沉实,足够过上好几年的。而少将军这时已背过身去:“拿着这些银子离开洛城吧,我不可能一直救你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她逃命去,不要再落在石三公子手里是吧?可是,少将军就这么放过她了?她一直以为,少将军最后决定救她,是有什么图谋的。毕竟,之前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想要杀了她的意思的。
不过,眼下这样是最好的了,于是,叶青卿虽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还是对着少将军的背福了一福:“公子救命之恩,青青记下了。”
她没有提要报这救命之恩,也没有说何时还报,只是记下了。因为,那个报恩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无法确定的事情。而无法确定的事情,说了也无意义。
似是对于她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便了解了一件救命大事也无甚异议,少将军已是准备拔步离开了。
“那个……将酒泼在脸上,是为了补错吗?还有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似是没有想到走到门口的少将军又问了这么一句,叶青卿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少将军问的是她违心编的那个故事,以及她以酒泼面来代替前番泥沙泼面的错处。
其实,那很明显是一个无奈之下的违心之话,少将军为何还要问是不是真的呢?
想了想,叶青卿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全是为了求少将军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