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带着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生,病房里其他人一脸好奇的看着这对年轻男女,感受到别人注视的眼光,叫徐秋的男生不悦的皱了眉头,偏头示意我出去说,我点头,从病床上起来,护/士小姐显然被我刚刚徒手拔针管的气势给吓到,不敢前来阻止我这个还在病中的人乱走。
身体还有些沉重,我尽量挨着墙走,以免犯晕有个地方靠,徐秋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的吸烟区停了下来,拿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我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徐秋抽了两口烟,开口,还是那冷冷的声音:“阿咊辍学了,去了西藏,他叫我照看你直到你醒来。”
我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走,见我一脸迷茫,徐秋吐了个烟圈,冷冷的开口:“兄弟死了,女人跟别人跑了,也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听到那个‘死’字,我浑身一颤,本不愿想起的事慢慢回到脑海里,那个憨憨厚厚,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的男生,那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书桌上,像睡着了般,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我抓着手臂,不让自己抖,可越制止越是抖得厉害,我手更是用力,指甲快插进肉里了还是没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你还好吧?”徐秋问。
“没事,我没事!”我笑了笑,努力了半天嘴角也没扯上去。“知道石伟的死因吗?”窗外一棵玉兰树正在长新芽,突然有些讨厌这个春天的来临,万物复苏,真的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吗?
“猝死!”
“猝死?怎么会……”
“一个人在网吧不吃不喝不睡,玩了四天游戏,铁打的也扛不住!”徐秋说起的时候,冰冷的表情有些动容。
“为什么?”知道石伟喜欢游戏,但也不可能到这个程度。
“阿咊没说原因,但听说是和女朋友分手导致!”徐秋竟听懂了我问什么,弹了弹烟灰,“阿咊去找过那个女的了,看他表情,估计没什么好事。”
“阿咊……”
我看着他吐出来的白色烟雾出神,他伤心的连学校都不愿意待了吗?这里所有的朋友他都不要了,就连余彤,他都不要了吗?
“今天几号?”等到徐秋的烟抽完,我才恢复些神智,怔怔的问。
“3号!”
不行,阿咊不能就这么逃了,他就这么逃了,就等于他不想与这个城市再有任何关联,不管他怎么样看待我,至少他要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啊。
我转身就跑了起来,三天没进食,才跑两步就打了个趔趄。
“在你醒来之前,他已经上飞机了!”徐秋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口吻,仿佛没有事情能让他动容。
我靠着墙蹲了下来,医院的药水味冲鼻,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把头埋进膝盖里,用病号服悄悄擦了擦眼泪,可是不管我怎么擦,眼泪总擦不完的冒出来,徐秋静静的站在那里,既不安慰,也没打算离开的样子,等着我哭够。
裤腿湿了一片后,徐秋终于忍不住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男生力气大的吓人,我手臂被钳住,竟动弹不得,“回病房,不然又得守几个晚上了!”徐秋冷淡的眼神里透出些许不耐烦,被他这么一提,我泪收了不少,仔细一看,徐秋带着严重的黑眼圈,神情疲劳,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在照看我。
我咬了咬嘴唇,嘶哑着声音小声的道了声谢,徐秋没回答我,把我拉进了病房,至此往后几天,只字不提石伟、阿咊的任何事。
我回到宿舍是两天后的事,徐秋终于完成了阿咊交代的任务,把我安全送回了学校,余彤的行李已经清空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翻了翻我包找手机,发现阿咊破掉的手机,我把电池重新装上,裂开的屏幕亮了起来,竟然还能用,电话最前一条来电显示是徐秋,原来那天是他通知阿咊的。
短信大部分都被删除了,只留下了余彤一个人的信息,我凄凉的笑了笑,还真是专情,里面还有几个未来得及删掉的广告短信,和石伟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时间是我们看车展的那天,全条短信只写着“她怀孕了!”这四个字,我翻了所有信息,石伟的信息记录只有这条。
这个‘她’铁定是张茜妮错不了,是怀了石伟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而吵架吗?我脑袋好难受,觉得好累,就连去找张茜妮问清楚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浑浑噩噩的在学校里晃了几天,接到指导员的电话,说是于果果的案子结案了,四个人最低被判了十二年,要我告诉于果果,至少有些安慰,我敷衍的挂了电话,估计果果那边,警察已经通知到她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电话给她,让她无端想起那件事,只增伤心。
这算是新年来唯一听到的好事,却觉得好讽刺,未迎来毕业,学校的时光早已崩塌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会不会还有更他妈恶心的事给我遇上。
老洛开始催我去他那里,本跟他说愚人节那天去上海的,结果发生了石伟的事,都没有和老洛电话,害他在那边担心不已,想想还是去他那里待一段时间也好,这几天老从梦里惊醒,一会儿梦到石伟对着我哭诉,一会儿梦到于果果倒在血泊里,每个梦都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害怕的整晚整晚的亮着灯睡觉,我的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即便如此,我想念的那个人从未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晃晃悠悠的上了11路公交车,决定去上海前,去看一下申艾,算算时间,她应该生了,路上买了些水果,见担着担子的老爷爷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多买了几斤红毛丹,老人家抖着手数钱,不住的说谢谢,干涸了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
到申艾家的时候,她男人正在给别人影印文件,申艾抱着孩子坐在屋里头喂孩子奶水,孩子脸肉嘟嘟的,皮皱皱的,看不出漂不漂亮,眼睛一直闭着,津津有味的吸着母奶。
小家伙吃饱,睁开小小的眼睛,端视着我这个陌生人,忽然笑了起来,小家伙的笑容让我心里暖了起来,生命原来如此脆弱的却也如此坚强,他在努力吸取养分,努力成长呢!
“要抱抱吗?”申艾问我,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可以吗?”我有些害怕,申艾把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放到我的手里,教我用左手托住小家伙的脑袋,他现在还没有力气自己抬头,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我抱着他有些紧张,申艾细心把电烤炉转向了我这边,她男人热了两杯椰奶给我们端过来,继续忙他的事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和申艾聊了会儿家常,绝口没提学校发生的事,现如今她相夫教子,享着平凡的生活,没必要在打扰她,从申艾家出来的时候,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突然停了,街道上多了些行人,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也开始喷了起来,放的是李宗盛的《漂洋过海离来看你》,他唱着‘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角落,曾彼此安慰’。
我笑了笑,这座被我们曾踏遍的城市,现在却是让人如此难受,那些我们笑着或是哭着说着再见的人,如今都身在何方,我们彼此都明白,再见,真就遥遥无期了。
我傻愣愣的站在喷泉旁,看得出神,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那个声音让我心一惊,第一反应竟是躲到了喷泉池旁的雕塑后,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突然失踪的余大美女,身边多了个西装笔挺的高个男子,男子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余彤挎着男子的胳膊,甚是亲密。
“你什么时候搬来我这里?老是住酒店不是个办法。”浑厚的男声响起,男子看着余彤问。
“怎么?这么急切我去你那里?有什么企图?”余彤偏着脑袋问,语气戏谑。
“我能有什么企图,你妈要我好好照顾你,免得到时候你去告状说我照顾不周,我又得挨我家老头子唠嗑了!”男子语气严肃,并不理会余彤的玩笑。
“行了行了,等我心情好了就去你那里!”余彤摆了摆手,显然对男子的一本正经感到有些无趣。
“以为交了个男朋友,结果是找了个老爹!”余彤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男子摇了摇头,并不在意余彤的话,从容的向余彤走了过去。
等到余彤走了我都没有勇气出来质问她,为什么要用我当借口抛弃阿咊,或是为什么要抛弃阿咊,可我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她,凭什么质问她。
阿咊他知道了吗?所以他才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