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呆在一旁看着,泣不成声,想要替她拭干,手却被邵冰如紧紧握着,有些哽咽道,“母妃,你的身子向来不好,今日不过受了些伤,待会等父王打败了那个大坏蛋,一定会命这世上最好的大夫替你治病。”
邵冰如面露慈色地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想起无数个夜里,自己夜里惊醒都是她守在自己身边,有些歉疚地抚着她的脸颊,撑着身子向前倾朝她面上吻了一口,柔声道,“曦儿,也许过不久母妃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到时候曦儿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母妃。在这段时间里,只有苏姑姑陪在曦儿身边,曦儿可千万不能哭,知道吗?”
“不要,我不要姑姑,我只要母妃。”曦儿摇晃着脑袋,双眼早已哭成核桃状,眼眶亦是红红的,紧紧抱着邵冰如的身子,不管不顾自己身上也沾上了斑斑血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苏亦岚满脸凄楚,心中一颤一颤,未曾想过邵冰如会如此待自己,心肠好似被什么揪扯着,紧紧攥着她的手温声道,“王妃,我对不住你。”
邵冰如缓缓拨开曦儿的手,又一口温热夹着腥味的鲜血朝一旁吐出,双手紧紧拉着苏亦岚的手,面上竭力露出笑靥道,“对不起,三年前若不是我在王爷喝下的茶水中下了药,便不会有了曦儿,那样王爷便可以没有顾及地带你离开芜国。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就这样错过了。”
“我与王爷本就有缘无分,不干你的事。”苏亦岚连连摇头,泪水亦是不住流下,拭干了却又再度流出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似的。心中甚是自责,若是自己能够早些站出来随萧子攸走,或许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邵冰如抬眸望一眼正与萧子攸酣战中的栾承璟,眸中夹着爱意,旋即视线移至苏亦岚身上,语带央求道,“我一直都知道,王爷心中到底爱你有多深,只是我一直都舍不得放手。如今我也不得不放手,求你好好替我照顾王爷还有曦儿。”
“不,不,王妃,王爷需要的是你,曦儿需要的也是你。”苏亦岚推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还有身子渐渐变得有些冰凉,声音中夹着些许焦急,不断地揉搓着她的手,第一次感觉到她是如此纤细瘦弱,仿佛一只不经风雨的蛱蝶。
邵冰如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虽心有牵绊但该舍弃的还是舍弃,念念不忘地看一眼与萧子攸鏖战中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栾承璟。这辈子,他从未像方才那样对自己关怀过,能有那一瞬的温柔,她已经心满意足了。眸光渐渐变得有些灰暗,好似萦绕着一层薄雾,用力地抓着苏亦岚的手,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字眼道,“娘娘,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臣妾恳请你一定要好好守着王爷还有曦儿。”言毕,双手无力地朝下垂去。
苏亦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离去,触到她那还残存着些许温度的身子,泪水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有些泣不成声大声喊道,“王妃。”曦儿伤心欲绝地扑在邵冰如那没有知觉的身子上头,一声声唤着母妃,小手牢牢拽着邵冰如的衣袖,试图想要以此唤醒她,众人见状皆忍不住心中升起悲凉之意。
“曦儿,曦儿,你的母妃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苏亦岚不愿看着曦儿如此悲恸的模样,索性将她拉过来,不料被她挣脱开。
曦儿怔怔地看着苏亦岚,连连摇着头,那两只羊角辫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弧线,失声道,“你骗人,母妃不会离开曦儿,你骗人。”说罢,哭声越发大越发悲戚。
栾承璟这才有所意识,转身看着邵冰如已经没有知觉地躺在苏亦岚的怀中,心中不住升起一股凉意,没地方肋部被萧子攸一剑刺过,火辣辣生疼。
苏亦岚见状立马轻轻放下躺在自己怀里的邵冰如,疾步上前走着,瞄准时机袖中的银针狠而准的射中了萧子攸的手臂,听着他嗤地发出一声惨叫,心中才安生些。
萧子攸左手捂着受伤的右臂,看着苏亦岚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冷声道,“我竟然忘了你也会功夫,当真是我的疏忽。”
栾承璟一个箭步拦在苏亦岚前头,厉声怒道,“萧子攸,你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与本王一同来个公正的决一死战,而不是那这些人的性命要挟本王。”
萧子攸啧啧笑着,有些不屑地看着栾承璟,右手抚了抚剑鞘,冷声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萧某不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
“好一个不择手段,所以你才会那样无情无义地将你亲妹妹推入死亡的边缘。”苏亦岚咬咬唇恨恨地看着萧子攸,沉声说道,“为了夺得权势,你早就已经没心没肺了,今日又怎会顾及那么多。”稍稍一顿,目光有些冷凝接着说道,“只不过得人心者得天下,你这样只会让你曾经所得到的一切离你越来越远。”
“萧某果真没有错看你,也唯有你可以与萧某比肩而立,共享这盛世荣华。”萧子攸面上露出有些冷峻的笑,看一眼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的栾承璟,伸手抚着下颌处的髭须,淡声道,“可惜了王爷,这个女人萧某要定了。若是王爷仍旧执意不允,那萧某手中的剑再也不会像方才那般藏了三分力。”言罢,剑锋露出寒彻的冷光,不留情面地朝栾承璟刺去。
苏亦岚站在原处看着他二人刀光剑影,剑锋都染着杀意,彼此之间难分伯仲,心里一顿着急。碍于自己身子不适,当真不知从何下手帮助廉王。
无数支飞镖从各个地方均朝廉王身上飞去,若不是他身手敏捷一一躲过,只怕不知会有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栾承璟虽目力极好,闪身亦是急速,然还是没能躲过萧子攸奋力刺来的一剑。
苏亦岚本想出手相助,然看着一如冲上前的曦儿,立马紧紧搂住她,邵冰如已经死了,曦儿绝对不能再有事。再次抬眸,看着那滴滴鲜血沿着栾承璟的衣衫滴落地面,好似绽放着一朵朵梅花,苏亦岚心里挺不是滋味,黛眉早已凝着。而栾承璟似乎因着那重重的一剑,已经有些不能应战了。
萧子攸掠见她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快却还是环视四周后扬声道,“原来苏妃娘娘对王爷旧情难忘啊,所以才会如此担忧他。”
“常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日我总算是见识了。”苏亦岚恨恨地瞪着萧子攸直直看着,一字一句说道。
“娘娘这话就错了,若不是萧某派人暗中刺杀,你与王爷又怎会在和亲路上互生情愫呢?所以,娘娘应该感谢我。若不是萧某,您与王爷之间又怎会有那一段难以忘怀的爱慕之情呢?”萧子攸面上堆着冷笑,令人看着有些害怕。
“原来那些刺客是你派来的,你的心当真是歹毒。”苏亦岚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将所有的事情前后想了一遍才明白,淡声说道。
“那娘娘是承认了你与王爷之间曾经有过的一段感情吗?”萧子攸不怀好意地问着。
苏亦岚霎时有些语塞,虽然栾承昱此刻没有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可她知道他一定躲在哪个地方。他必定听到了这一番对话,心中必定也极不是滋味。若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他的心里肯定有些熬不过。可若是自己说谎,自己这心里头也甚是不安。
不再犹豫,苏亦岚抬眸冷声道,“如你所言,那只是曾经。不过这又与你何干,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何必旧事重提。”
“所以廉王口口声声说着要夺去权位,不过亦是想要从栾承昱身边抢走你罢了。既如此,他也该是那个应该让人们痛伐的谋逆之臣,是不是娘娘?”萧子攸冷不提防冒出一问。
“休要与他浪费唇舌,不值得。”栾承璟浑身上下所受的伤有许多处,手臂、背部都有三四处,衣袍之上已是染上了许多血迹。
“如今你们已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没有反击的余地,不如束手就擒,也免遭皮肉之苦。”萧子攸深沉地笑着,上下打量着苏亦岚,嘴角微微一勾道,“我早就对娘娘说过,往后的日子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娘娘可还记得?”
“这一切都是你蓄谋已久,只不过终有一****会摔得更惨。”苏亦岚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这一切都是我该得的,萧家满门忠烈惨死沙场,除了那一尊尊灵位再无其他。我可不愿再过那样的生活,自幼我便摸爬滚打于较场,身上伤痕无数。凭什么栾承昱生下来就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却要拼死拼活地卖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萧子攸目光阴鸷地凝视着苏亦岚,冷声道,“多少次我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回到宫中却只能俯首称臣,任人摆布,那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你已经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有悖伦常的事情,就不要再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了。”苏亦岚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愣愣地看着萧子攸,那一个被野心所迷了眼的男人。
萧子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苏亦岚,虽身怀六甲但别有一番风味,多了些成熟的魅力,眸中夹着一丝冷笑道,“萧某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当真是越来越恬不知耻,令人不屑。”苏亦岚决然地道出这一句。
“那又如何,这一切都牢牢在萧某的掌控之中。包括皇城、廉王,当然还有你。”萧子攸眸光有些深沉,幽幽一语,只是剩下的话刚想说就被堵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
苏亦岚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一幕,不知是喜是忧。那一把长长的冷刀狠狠地刺过了萧子攸的心口足足一尺之远,看着他不断地抽搐着扭头看去,苏亦岚心中紧绷地望着那个从萧子攸身后缓缓走出的男子。
“何必如此这样看着老夫,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苏振元镇定地望着苏亦岚,旋即瞥一眼跌坐在地上不住呻吟的栾承璟,视线才移至萧子攸身上,声音极是平静道,“可惜了老夫没有在你的掌控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只老狐狸真是歹毒。”萧子攸伸出手指巍巍颤颤地指着他,眸中皆是恨意,仿佛只要自己稍一用力便能将他捏成齑粉。
“那又如何,你虽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免不了被人算计,只因你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苏振元捋了捋有些发白的胡子,冷冷笑道。
鲜血淋漓而下,萧子攸强忍着所有的痛楚,想起了自己本可以救下秋儿的命,然自己却为了能够等到宫变契机而任由那件惨案发生,以秋儿的死换来自己夺取政权的理由,心中一阵泫然,难道这便是报应吗?仰天长啸几声后,直直看着苏振元厉声道,“老狐狸,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所作所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下场必定不会比我好到那里去,此去我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说罢复又笑道,旋即便断了气。
苏振元黑眸蕴着冷涩,闻言心中不快,将所有的内力汇于掌心,用力朝萧子攸的尸身打去,顷刻便见着他的尸首碾成粉末随风不知飘落何处。众人见状,越发心中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栾承璟嘴角泛着苦涩,微微眯着眼咬咬牙望着眼前那个男子,心中满是恨意,使劲全身力气,声音冷凝到极点,“你怎么来了这儿?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离去,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嗤嗤几声冷笑,苏振元不以为意地盯着栾承璟看了一会儿,强压着心中不悦沉声道,“老夫虽是不请自来,却帮了王爷一个大忙,不是吗?”
静太妃这才从怔然之中抽回思绪,看着苏振元此刻就在自己跟前,昔日的哀怨还有他如何欺骗自己的画面悉数都袭上了脑中,心口好似蹿涌着一团火,冷声道,“璟儿都发话了,你还不赶紧离去!”
苏振元淡淡一笑,忽而眸中暗沉,声音有些喑哑道,“他没资格如此命令老夫,你也是。”
一语既出,坐下莫不哗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