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沈默，山涧清风夹带云雾之气吹送而来，将犹带温暖的亭间拂得微凉。
日光将山亭曳出长长的影子，胭红的枫叶上泛起了柔软的金光。温润如玉的侧脸在光影的映衬下，泛起一层弥蒙的色泽，他闻言微微低着头，唇角挂着笑，看向对面人的眼中泛着微微涟漪。
“曾经吾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了，虽未到算无遗漏的地步，但对于身边的人吾自负够了解。而今，呵——”轻勾唇，萧汐自嘲着，“经过‘王女遇袭’一事，吾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吾的自以为是。”
东方桓沈默，当初那件事他虽未参与在内，但他猜得部份却未作任何提醒，对界主的心思，也故作不知，究其原因是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两人皆沈默。
红尘饮尽，暖炉温凉，盏换清茗，香拂风尘。
提壶为空杯斟满，只是壶中之茶已凉，甫入一口，舌尖的微涩让她不由皱了眉，索性放下，心头无端烦操。
拂袖起身，她走到亭边深吸一气，清亮空气瞬间透彻肺腑。随性的整着衣袖，在触到暗藏之物时，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金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自袖中抽出一本崭新书卷，放在东方桓面前。
出神的人因她之举动而回神，看着面前那封面空白的无名书籍，微愣，随即向萧汐投去疑惑的眼神。
“吾受伤前得了一本旧书，前几日闲来无事便翻看些许，未想里头尽是失传古术，想到师兄对术法研究甚深，就抄集了一二与你，莫要太感谢吾。”
收到东方桓的眼神，萧汐这般解释着，只是有些字眼儿咬音颇重，比如受伤，比如前几日……
自动忽略这些挑拣了其中重点听之，东方桓不着痕迹避开萧汐眼中的暗示，翻开书卷看起来。
待过片刻，东方桓擡眸，眼中神色却是变幻莫测。
此刻，萧汐坐在火炉一旁，似取暖般将双手靠近明艳的火团，东方桓看了问：“你，很冷吗？”
听见东方桓的问题，萧汐将头轻轻靠上亭柱，望着火光清浅笑道：“人若心凉，什么火也捂不热……他给吾取千凉之名，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及不可辨的黯寂。
金眸轻转，视线看向东方桓，话题一转：“如何？”
阖上书卷，东方桓敛眸，“为何专是一些逃命之术？”
萧汐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情绪，暗暗嘀咕：“自然是防身之用，谁让你生就爱作死呢——”
到了嘴边却是另一番话语：“师兄云游在外，难免会遇上些麻烦事，更甚者有性命之忧，小妹亦是关心之情啊。”
嘀咕虽轻几近于无，然习武之人耳力皆好，且两人之间只隔一步之距，自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在耳内。
东方桓偏紫带蓝的眸中灿金波光流转，随即一点一滴沁入深色漩涡，表情似笑非笑道：“为兄的性子师妹果然了解透彻，既然师妹盛情，那为兄便却之不恭了~”
“仅此一份，师兄可收好，莫要遗落了。”收回袖间的手紧了紧，极为漂亮的丹凤眸微眯，萧汐暗暗一横眼，说完便干脆闭眼不理他。
许是觉得对方孩子气的举动有趣，东方桓面上笑意更甚。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舒。”感叹地轻吟一句，继而端举茶杯，“该走了。”
“你既要远游，怕是一年半载不会归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吾便借花献佛，以此茶在此送你一程。”红唇微勾，萧汐亦端杯与他相碰。
“哈，愿来年与君再醉红尘！”
“届时，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饮罢，萧汐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如水般簌簌落下，划出分外旖旎的弧度。
东方桓看着，并未起身相送，只是静静地，目送她身影至无。
山风徐徐吹着，吹得一旁火炉渐息渐灭，最后轻啪一声，只剩白烟飘渺。接着随风寥落，是不知对谁的轻声低喃：
“可世上之事焉能如愿以偿，你又不是不知。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