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何正大开车去医院的路上,胡怀贵说:“老何,熬夜……你还行吧?”
“还行!我基本上就是夜猫子,怎么?你不能熬夜吗?”
“我是先征求……你的意见,看咱俩这一夜怎样排班比较合适。”
“我……怎么样都行,我就跟着你的点转吧!”
“那你值上半夜,我来下半夜吧?夜里三点钟换班,早八点查房时咱俩都在。等查完房,咱们各自吃过饭再说。”
“好啊!不过,下半夜可是最难……熬的?”
胡怀贵就没说,他是在家里浇菜园,不幸被艳芳拿住给掏空了。他要是上半夜不先睡上一会儿,他根本就撑不住,没准他会成为老杨第二,谁说高血压就一定不关照四十岁以下又是特别能折腾的男人了?和老何说好了之后,到医院的路程,开车顶多走十多分钟就到了,胡怀贵开始闭目养神了。何正大路边停好车,叫胡怀贵睁眼随他下车。他们找到老住院部的三楼,在三楼的走廊尽头,按事先约定的就找到了苗喜山和杨明德。
老杨的临时床辅就在走廊内。
队长就是队长,见面都是先说拜年的话。
“老何,老胡,你俩辛苦了!这么快就来了!”
其实,说真心话,来得真不算有多快,比特种兵集训差远了。从接电话得知老杨住院的信算起,就快有一个小时了。一小时,开车足够跑一百公里了。但队长不那么说。老何看了一眼手表,离十一点还差六分钟。
老何问:“你俩吃饭了吗?”
杨明德说:“我和苗队都吃过了,在医院门口小吃辅吃的,换班吃的。”
胡怀贵:“老杨能吃饭吗?”
苗喜山说:“老杨还没醒,不过,他暂时不需要吃!”
老杨还在吊水。
何正大、胡怀贵刚来,总想知道怎么回事。
“早晨我见老杨气色不错呀,半晌离开的时候,也没看出来老杨像是想生病的样子……”老何回忆说。老杨比何正大年长五岁,今年五十一。
“可能是该着了!”苗喜山说。
杨明德有他的看法,“我看,可能是怪中午老杨没有睡觉……”
“忙!”、“今天太忙!”、“就是!今天浇灌吗……”
“再忙,如果你俩今天不被总公司抽走,老杨中午也得眯一会儿,你俩这一走吧,就苦了老杨,觉肯定是睡不成了。”
“看来,老杨今天这一劫,都得怪在薛宝贵的身上!”
胡怀贵也有点高血压的底子,比较担心他自己,便想从身边人的情况,横向地比较一下自己身上的情况。便问:“老杨昏倒,事先可有点什么征兆没有?”
苗喜山答不上来,转问身边的杨明德:“我没发现老杨有什么征兆,你看见有什么征兆了?”
“病不在咱身上,咱哪懂这个?老杨又不是在工地上昏倒的,老杨是在饭店昏倒的,咱们谁都不在跟前,这哪说得清?”杨明德说。
苗喜山接着解释说:“晚上九点钟的样子,老杨说去饭店给大伙点几个菜,过九点不去点菜,也怕饭店关门了。我过半小时开车带这些人去饭店,老杨就扒在饭店的桌子上睡着了。根本没想到他是昏迷,后来就发现不对……”
……
老何说:“你俩有什么要交待的,交待完你俩可以走了。咱这位早就撑不住了。”老何说话,看看胡怀贵。
“老胡,你是加班浇菜园累的吧?”杨明德说。
胡怀贵说:“命苦啊,身为男人,在家就这么点癖好,而且还是义务劳动,可不就格外地累吗!”
苗喜山说:“没什么交待的,住院的钱,都是杨明德媳妇跟邻居借的,我明天就得从公司财务上借钱,把老杨住院的钱还掉。该开的药都开了,只要身边有人看着老杨就行了,能睡会你俩就尽量争取多睡一会儿。明天晚七点,老杨家的人,能不能从外地赶回来,我都会来医院看看的。”
一夜无话。查房的时候,也是按部就班。何正大、胡怀贵他们都在一旁小心地听着医生的医嘱。医生查完房,就是护士赶来给病人用药。老杨的床头又吊起了水,这是目前唯一的用药方式。没事了,老何、胡怀贵他们便各自上街吃饭。
老何吃饭回来,摧促胡怀贵:“现在这里又没什么事,我一个人在这盯着就行了,你去车里睡会儿吧!”
胡怀贵说:“老杨夜里很安静,我这一夜,两头都没误睡觉,和在家里睡得差不多,还是你去车里睡吧。”
结果,说了等于白说,他俩谁都没好意思去睡。胡怀贵是天生的人来疯的脾气,在这坐着,真跟让他蹲监似的难受。胡怀贵越坐越不安稳,便要出去溜一溜。
胡怀贵出去约莫有半小时就回来了。何正大看他满高兴的,便拿他开句玩笑,说他:“怎么,你出去一趟,这么短时间,就捡着大圆宝啦?”
“老何,张传红、陈钊来了呢!”
胡怀贵说话时面露喜色,似不再像方才那么无聊了。
“是来看老杨的吗?”
何正大知道,一般不是工伤,领导不会亲自来医院看职工的。几百号职工,日常生病,是常有的事,每个人都要看,那哪来得了?如果领导来医院看职工,也是一种私人的方式,不会是职务行为,也说明两人之间有私人情义,但老何没听说张传红与老杨有特别的交情。
“吴智刚、吴勇强也来了!”
“是你猜的吧?”
老何所以这么说,是他认为吴智刚哥俩,绝不是看老杨来的。不过,看胡怀贵说话时的劲头,他一定还有下文……
“秦总、骆主席、秦总办公室主任也来了。”胡怀贵说,有点那个,让何正大感觉怪怪的。听着来气,却又不好怪他。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让你猜猜,他们干什么来了?”
“谁啊?还应该有人啊!”
“不错,老何,这里面有文章,就是昨天咱们募捐的大文章!”
“你出去这会儿,就看到这些人!还该有人没有出场啊?要不你不会这么故弄玄虚啊!”
“真的,老何,来的还有阮易策、你妹夫崔全泰、韩天保和他的女秘书!”
“哦,他们是来送捐款的!这是好事呀!”
“我就是不知道,薛宝贵住在哪个病区,住在哪个楼层……会不会是老干部病房?”
“你都和谁说上话啦?”
“真正说上话的就张传红、陈钊,因为他是咱们公司的人。还有骆主席,因为昨天还在一起工作。其他的人,就是点一点头,意思一下,走过去就算了。他们浩浩荡荡的人马一到,我当时真是吃惊不小。我心说,咱苗喜山苗队,突然这么有影响力啦?竟然听了咱苗队的报告,这么多公司领导,还有建委的领导,竟然都来看老杨来啦?谁知道结果不是。”
“薛宝贵情况不一样,真的令人同情!”
“因为薛宝贵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圈内的成员,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看他。错不是他们来看他,我都不知道薛宝贵也在这里住院。”
何正大总觉着,今天胡怀贵说起薛宝贵的时候,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语气中似有对薛宝贵的某种羡慕的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