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的卷子没有家长签字？”老师问。
董春莲站起来，老师一个字也没说她，示意她坐下。
数学课，英语课，语文课，整一天，没有一个老师提问董春莲，甚至在迁就她上课时发呆，目光呆滞。周围的同学，偶尔看向董春莲，充满了同情，可一和她的目光碰上，马上就把视线移开。
陈菲菲反复着一个问题，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么？”
董春莲的表情和平常比起来看不出不同，只是用点头或者摇头代替了言语回答，更多的时候她似乎屏蔽了外界的信息。
放学的时候，冷雪婷看见董春莲，“等我一下，有话和你说。”
董春莲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冷雪婷在后面大叫“你聋了啊！”她拦住董春莲，“没听见啊，我是想说不管怎样，之前你的录音帮了我的忙，现在你想要什么回报？”
董春莲没有回答。
“怎么啦，说吧，不用不好意思，送你一双靴子怎样，看你穿的这双还能算鞋么，啧啧。”
董春莲还是没有回答。
“那给你一个最新款手机？你倒是说说看，想要什么，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白利用你了一样。这是平等价值交换，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
董春莲仍然不说话，眼神失焦。
冷雪婷没有了耐心，“快点说，我还要去电视台录节目呢，干嘛一副死了人的哭丧脸。”
陈菲菲双手堵在董春莲的耳朵，转脸对冷雪婷说，“你快走吧。不需要你的东西。”
“不要算了，别后悔，”冷雪婷送了白眼，扭着腰离开了。
“今天去我家住吧，你家暖气还没修好，太冷了，没发住人。”
陈菲菲拉着董春莲的手。
走到公交站，董春莲并不跟着陈菲菲上车，陈菲菲只好退下来，“怎么了，听我的，去我家吧，好吗？”
董春莲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行，奶奶还在家等我，我没和她说，她会担心的。”
“你奶奶她……”陈菲菲顿了一下，“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去，陪着你。”
董春莲打开门，“奶奶，我回来了。”
并没人回应。
暖气五天前就坏了，墙上那本奶奶每天撕去一页的日历还停在五天前-十八号。
董春莲的时间也停在了五天前。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直至整间屋子什么都看不见。董春莲没有开灯，陈菲菲陪着她在黑暗中沉默。
突然，董春莲站起身开门，陈菲菲马上也站起来“你干嘛去？”
“菲菲，我去找我奶奶回来，天黑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楼梯灯不亮了，她眼神不好，看不见，我要去等她。”
“不要去”，陈菲菲堵在门口，把董春莲往屋里拉。
董春莲拼命要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接奶奶，前面那一段路在修不好走。”
陈菲菲两只胳膊死死堵住门，“别这样，董春莲，你知道的，你奶奶已经不在了！”
董春莲听了这话，安静下来，不说话。
陈菲菲开了灯，看见董春莲坐在冰凉的地上。她试图拉起董春莲，“你哭出来吧，这样会憋坏的。”
董春莲像在和自己说话，“不是，不是真的，要是我没出去，一直陪着奶奶就不会出事的……”她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不是你的错，是意外！真的不怪你，你要怪的话，就怪我那天非要拉你出去，你打我怨我吧，就是别再折磨你了好吗？”陈菲菲把董春莲的手往自己身上砸。
五天前，董春莲躲开陈菲菲和王瑞文，回到家。暖气管爆裂，冒了一屋子水，渗透到楼下，等待她的是守在门前破口大骂的邻居，奶奶不在家。
前世奶奶去世的是因为意外跌倒无人及时救治。董春莲以为这一次她守护在奶奶身边就能躲过死神，她疯了一样呼喊奶奶满大街寻找，奶奶常去的地方她找遍了都没找到。精疲力尽，屋里的灯是黑着的。清晨，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警察和居委会的人敲开门，告诉她，奶奶遭遇车祸，去世了。
听到噩耗，董春莲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平静的上课，吃饭。
此刻，董春莲放任眼泪从心里流出来，却发不出一丝悲痛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陈菲菲睡着了，董春莲却一直合不上眼睛。
她在等着“天使”现身。“求你帮帮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么？”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帮不了你”，白色的身影出现了，他并不面对董春莲，“我既不能让时间倒退到那个时间点，也救不了你奶奶。”
“你那天肯定看到了，为什么见死不救呢？”董春莲其实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忍着不哭是想求“天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停在心里呼唤天使出现，不断恳求他，但他依然不答应。“求你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付出一切代价还不行么。”她甚至跪求。
他转过身，眼珠是栗色，用意念让董春莲站直身体。“我不想多说了，我帮不了你，你也不要再为难我。”
“那你把我重生的机会拿走吧，或者换给奶奶。重生对我没有意义。”
他的眼眸变成地狱之火，“你确实考虑好了，放弃重生是么！”
董春莲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她袭来，明明脚是踩在地上的，却感觉不到地面了，四周吹来冷风，她想起前世的最后一个记忆，被推下山崖时安林欣看着自己的眼神，“天啊，重生之后我都干了些什么，自己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也没有守护住奶奶，我完全浪费了重生，现在就这样放弃么？”
“不，我不能放弃！”董春莲吼出这一句，惊醒了陈菲菲，“天使”消失了。
安林欣半倚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在播出的节目原本邀请了安林欣，现在出现在屏幕里的是冷雪婷。屏幕下边滚动着一条信息-寻找十八号交通事故的目击者向警方提供信息。
“老子在拘留所待这么久，你倒天天在这里享清福啊！”刘韦彤满身酒气，“滚起来，收拾行李去，明天就走，我是一刻都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
安林欣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行，现在还不能走，寻找父母的事刚有点头绪。”她一定要想出一个留下来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