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片痴心,终究空付。
“你是谁?”凌子梵清润的声音有些嘶哑。
“啪!”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诸人瞬间石化。
“堂堂梵郡王强行用武力掳走无知少女,然后又意图非礼,少女抵死不从,梵郡王非礼不成,杀人灭口,又派人散布谣言,污蔑少女清誉,如今看到被害少女无恙归来,梵郡王先是想以纳妾手段遮人耳目,纳妾不成,现在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装作不认识我吗?”凤羽清冷的声音远远传开,就像在湖水里投下一块大石。
围观众人顿时交头接耳,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凌子梵,就连长公主带来的侍卫们也面色有异。
原来所谓的弃婚私逃,原来所谓的引诱世子的传言,竟然是为了掩盖梵世子的不堪行为!
“胡言乱语!”明舒长公主再也坐不住了,呵斥道,“梵儿这般的人物,若想要哪个女子,何须武力强迫,明明是你不守妇德,引诱梵儿!”
“可笑!齐都上下都知道,定国公府的凤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里引诱这位梵世子?倒是梵世子莫名其妙跑到定国公府的后宅做什么?”凤羽此话一说出口,明舒长公主顿时无话可说。
确实,因为凤羽顶着窝囊废的名头,几乎不出定国公府大门,自然谈不上会有主动引诱凌子梵的举动。
凌子梵脸色越发苍白,对凤羽的话既不反驳,也不承认,明亮如星辰的双眸始终盯着凤羽。
黑发黑眸,红裙似火的少女就这样娓娓而谈,睥睨冷傲,竟然视他如无物,而且话语间颠倒黑白、似是而非,亦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皮厚心黑,此乃枭雄本色,哪里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怯懦少女?
他记得,那个少女只敢偷偷的看他,从来不敢和他目光接触,那个少女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和他说话……几日相处下来,他心中对那少女原有的憎恶又加上了鄙夷,她空有清丽容颜,却是蒲柳弱质,如蝼蚁般卑微。
可是眼前这少女竟似脱胎换骨一般,虽然身形依旧娇小纤细,容颜依旧精致清丽,但是举手投足间,睥睨天地,这般气势竟让所有人都有可望不可即之感。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他该如何是好?
萧越散淡的目光落在呆立的凌子梵身上,浅浅笑道:“表哥来的好巧啊。”他声音低润,带着一丝慵懒,就像风吹过玉珠,悄然拨动着听者心弦。
凌子梵眉头微微一蹙:“你为何在这里?难道是你让我母亲……”
萧越轻笑起来,打断了凌子梵的话:“我想迎娶凤大小姐为妻,特央求公主姑姑亲自来此,陪我相迎凤大小姐,以示萧越诚意。”
萧越此话一出口,在场诸人顿时齐齐噎住一口气,见过说瞎话的,没见过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刚刚长公主不是言之凿凿的说要替梵世子纳妾吗?
众人目光都投向珠帘后的明舒长公主,想要听听长公主的说法。
珠帘后那个端坐如仪、冷漠傲慢的身影纹丝不动,沉默片刻后,就听见长公主声音缓缓传出,听不出喜怒:“不错,皇上要取消楚王和凤大小姐的婚事,逸王恋慕凤大小姐已久,央本宫出面替他做媒,本宫闲来无事,就陪着逸王来看看凤大小姐。”
明舒长公主的话一说完,已经被一口气噎住的诸人险些晕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颠倒黑白?
可是人家一个是地位尊贵的五皇子逸王,一个是素来跋扈的明舒长公主,位高权重,就算睁着眼睛说瞎话,又能怎样?
于是,本是强行要把凤羽纳为凌子梵侍妾的开局,现在硬生生逆转成热心长辈公主替逸王萧越相亲的结局。
强悍如凤羽也忍不住风中凌乱了,她既没猜到开头,也没猜到结尾……
幸好凤羽内心素来彪悍,只是瞬间凌乱,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她的目光本来一直盯着凌子梵,此时移到萧越身上,打量着这位把瞎话说的比真话还要真的逸王殿下。
只见他银色衣衫像染了月光的流云,宽袍大袖在风中轻轻飘拂,整个人似是随时会随风飘去,乌发随意披散,五官绝美,神情闲散,正朝自己慵懒微笑,琉璃般的眸子波光潋滟,笑容纯净澄澈,仿佛如婴儿般无辜。
如果说萧然是亘古荒原上矗立天地间的冰峰,冷峻森寒、高不可攀,那么萧越就是月下林间的一抹流云,潇洒不羁、清华飘逸。
楚王萧然和逸王萧越,是大齐最为惊才绝艳的两个皇子,都是少年成名,沙场百战,谋略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
这种从生死倾轧、明争暗斗、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物,又岂会真像表面上那样如纯真婴儿般无辜?
凤羽红唇扯出一抹嘲讽笑容,如渊黑眸斜睨着萧越:“你想娶我为妻?”
“凤大小姐不相信我的诚意?”萧越笑吟吟地说。
“你是想让我相信,刚才还帮着别人收我为侍妾的逸王殿下,现在突然就满身诚意的要娶我为妻?”凤羽面无表情的说完后,随即又哈哈一笑,“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啊,哈哈、哈哈。”
笑声清脆狂放,肆无忌惮,萧越却是目光微凝,本来如月下明珠般的面容竟然黯淡了几分。
从来算无遗策,视天下为棋盘、视众生为棋子的萧越,此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本是一枚棋子的少女牵绊。
他,已入局,当棋手也变成了命运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凤羽笑完后,不再理会萧越,目光又转向凌子梵:“凌子梵,不要以为你现在人多势众,有长公主撑腰,我就不敢和你清算旧账,有种你就再杀我一次!”
凌子梵面容苍白,始终用剑拄地,刚才他硬接了长公主的黄金甲套受伤不轻,侍卫统领石海峰本想上来扶他,却被他用目光逼住。明舒长公主虽然心中担忧,可是却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示弱,始终端坐銮驾中一动不动。